鐵蛋長跪不起,鐵蛋爹最終心軟了,勉強留下來。他的心中打了一個結,覺著早晚是得離開這個家的。
對於他來說,大不了豁出這張老臉,回燕雀村,把暫時送給鄉親種的土地收回來,地裏搭個窩棚。莊稼人,地裏刨刨弄弄,咋也餓不死;隻不過,他這一回去,等於是伸手打了自個兒的老臉。
賣房子的時候,他可是跟村裏人誇下海口,說進城跟著兒子過好日子了,再不回去了。村裏人都羨慕得緊,隻恨自個兒兒子不爭氣,不能在城裏闖出一方天地。
這些苦衷,唯有鐵蛋爹自個兒清楚,他有些後悔,悔當初不該胡編亂造,堵死了退路。
人是留下了,可,他成日悶悶不樂,心裏有一道坎過不去。按理說不該跟自家娃兒記仇,可,睜眼瞅瞅,這沒著沒邊的日子,何時是個頭?
鐵蛋娘的話也少了,一天到晚悶頭做家務活兒,伺候奶娃兒,伺候一家人的吃喝。又當老婆、又當娘,夾在兩個至親的男人中間,讓她向著哪個好?
家裏的氣氛有些微妙,難以回到以往輕鬆、溫暖的氛圍,個個相敬如賓,反而顯得生分了。
鐵蛋咬咬牙發狠:找不到專業對口的工作,就去打零工,哪怕是工地、碼頭扛大包,也樂意,總比在家裏吃閑飯強!
說幹就幹,鐵蛋開始在工地、碼頭兜兜轉轉,找活兒幹。好在他身強力壯,總也不會放空,每天多而不少也能賺幾個小錢。
身體勞累,可他的心中充滿了希望,他不相信,憑著一身勞力,養不活一家老小。
……
顧遠山最近心裏有些不快,肖峰快要退下來進入政協了,他想要懲治他的計劃遲遲沒有啟動。該死的金毛又把肖雲放跑了,至今下落不明。
他覺得自己原來的設想過於理想化,想要把一個省長拉下馬,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牽一發動全身。又有什麼樣的方法,是可以隻收拾肖峰個人,而保全其他人的?
他冥思苦想,心中也拿不定主意。另一方麵,他對金毛有些擔憂,這個家夥做人、做事有些囂張,對手下的人絕情絕義,難免會招惹怨恨,將來必定會出大事。這些年與他走得過於近乎,搞不好哪天就會受到牽連。
郊外的那幢別墅,顧遠山再也沒有去過,對那裏,他有灰色的記憶。好在,那幢別墅雖然是他的,但並沒有掛在他的名下。思前想後,哪兒來的,還哪兒去,順手推回金毛那兒,讓他自行處理。
金毛奉命與顧遠山會麵,顧遠山把別墅鑰匙裝在盒子裏推給他的時候,他並不感覺意外。領導嘛,有了權力,就有了一切,他不想要的,就證明不喜歡,與官相交,投其所好極為重要。
金毛心領神會的笑納了,收回鑰匙。他心想:在你顧遠山這兒嫌棄的東西,未必在別人那兒,就不受歡迎!
正事辦完,顧遠山心裏鬆了一口氣,心想:金毛果真是老油子!
他端起茶杯,呷了一口,漫不經心的問:“查到玉麟王的下落了麼?”
“玉麟王?唉——哥,這老兒像是人間蒸發了……”金毛一臉無奈狀,事實上,他早已把這件事情忘到九霄雲外。
“嘿嘿——還有你金老大搞不定的事兒?你不是號稱無所不能麼?”顧遠山的言語間充滿了譏諷。
“哎呀,哥啊,我也沒長三頭六臂,不也隻能跟著你混飯吃麼!”金毛明知顧遠山話裏帶刺,還嬉皮笑臉的給他抹粉。
“累了就知會一聲,我好換人,別累壞了兄弟你,我可擔待不起!”顧遠山笑盈盈的看著他。
金毛沒來由的就渾身冒汗,連忙應道:“不累不累,能為哥哥效勞,是我前世修來的福分!”
顧遠山笑容不減,說:“我還有事,先走一步,你買單。”
金毛臉上堆著笑,起身目送顧遠山的背影,臉上的笑容在他轉身的刹那間凝固。他憤恨的朝地上啐一口,暗自罵道:啥時候讓你買過單?他媽的,這是過河拆橋?換人,你換一個試試?
罵歸罵,金毛心裏有了緊迫感,一棵樹上吊死,那是呆子傻子才幹的事情,你顧遠山拽什麼拽,搞不好,是老子把你換掉。
心中不爽也沒法子,嘴上逞能非好漢。金毛還是把顧遠山交代的事放在心上了,現在看來,得讓喜子親自去辦這件事情。
想起喜子,金毛這才記起來,那天活動了關係,說今兒放他出來。抬手看看時間,應該趕得上,他臨時決定親自去接喜子,順便給他擺一桌,接風洗塵。
高牆之外,金毛依在車旁,注視著緊閉的大鐵門。
咣——
一聲巨響之後,喜子走出來,眯著眼睛,在陽光下伸了一個懶腰。看到不遠處的金毛,他感覺很意外。他心想:大哥居然親自來接我,看來,之前是我想多了,錯怪他無情無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