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看裏屋,轉身穿鞋出門。
他騎著那輛修了又修的破加重自行車,朝顧遠山的家裏趕去。
一路上,他思緒萬千,從小到大、點點滴滴,全部像放電影一樣,從他的大腦裏過了一遍。他記不清楚,他與顧遠山的兄弟情義,是從何時變了味,最後化為烏有;人與人之間,真的是不能比較的。如今自己是哥兒幾個中混得最背的一個,無權、無錢,好在,娶了心愛的女人,這多少讓他感覺到安慰。
總在家窩著,也不是個事兒,得趕緊找些事情做才行。有時候,他也會想:上帝造人,幹嘛非得吃飯,若是不吃飯,就沒有這麼多煩惱的事情了!
每每這樣想的時候,他就感覺自己幼稚又可笑,若是人不吃飯,那賺錢也就沒意義了,也就沒有了悲歡,那麼,人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思緒還沒到頭,他已經站在顧遠山的家門口。
他抬手叩門,裏麵沒有動靜,像是還沒有回來。
蹲在門邊,鐵蛋百無聊賴的盯著馬路上,往常,他會在這種時候點燃一根煙,吐吐煙霧,時間就混過去了;如今,煙和酒都戒了,他負擔不起。
生活窘迫,能夠維持一家老小的生活,已經不容易,哪兒還有閑錢,任由自己去揮霍。究竟是自個兒無能,還是時運不濟?
此刻,鐵蛋的心中塞滿了憂慮,心想:倘若小暖不肯跟我回家,怎麼辦?我能割舍得了她嗎?話又說回來,她跟著顧遠山,的確能過上不一樣的日子,我硬把她拽回去過苦日子,她長大了會不會怨我?
胡思亂想一氣,還沒得出結果,鐵蛋就看到顧遠山開車回來了,老遠的就衝著他按喇叭。鐵蛋感覺,他的舉動,仿佛是在向他示威!
鐵蛋站起身,用目光迎接緩緩而至的汽車。
汽車剛一停穩,鐵蛋就跑過去拉開車門,伸手抱小暖下車,小暖一把拂開了他的手,嘟著嘴,說:“我要幹爹抱!”
鐵蛋的手尷尬的停在半空中,心中一股寒氣升起,他最不願意發生的事情,看來是不可避免了。
“我來。”顧遠山微笑著繞過來,抱起小暖,故作誇張的把她高高舉起,喊道:“公主殿下,我們到家咯!”
咯咯咯——咯咯咯——
空中回蕩著小暖歡快的笑聲。
顧遠山一邊掏鑰匙開門,一邊招呼鐵蛋:“進來說話。”
鐵蛋麵如醬色,心如寒冰,失落的跟在身後走進屋裏。
客廳裏隨處丟著各式各樣的玩具,比前次又多出許多。鐵蛋不由得感歎:這樣奢侈的生活,他決然是給不了她的!
坐定之後,顧遠山忙著沏茶,鐵蛋一刻也不能等,單刀直入的說:“你別忙乎了,我今兒是來接小暖回家的!”
“這麼急?嫌我沒照顧好她?”顧遠山手裏忙乎著,嘴上也沒閑著。
“看你這話說的,你把小暖照顧得太好了,可,金窩銀窩,不如自家的狗窩,不是麼?”鐵蛋強擠出一絲笑容。
“我不要狗窩——我不要狗窩——我又不是小狗——”小暖顛顛的跑過來,嘴裏嚷嚷。
一聽這話,鐵蛋猶如臉上被人無端拍了兩巴掌,心中怒火中燒,說話的語氣跟著重了,他低吼道:“小暖,怎麼說話呢?越來越沒規矩了。”
受到數落,小暖嘴巴一咧,放聲大哭。
鐵蛋心中不是滋味,他突然感覺到,小暖越來越陌生了。
“發什麼脾氣,她還是個娃兒,你還把她的話當真,至於麼?”顧遠山批判鐵蛋。
鐵蛋默不作聲,顧遠山的心裏早有打算,他才不會讓小暖一直呆在自己身邊,那樣,他部署的一切計劃,就前功盡棄了。
“對娃兒,說話是要講方法的,你以為光靠唬就唬得住?現在能唬住,長大了呢,還能唬住?”顧遠山儼然一副長者的口吻,看似不痛不癢的話,實則,分量極重。
他意味深長的看了鐵蛋一眼,弓下腰,抱起小暖,在她的鼻梁上刮了一下,說:“羞羞羞,掉金豆子!”
小暖意外的笑了,這讓鐵蛋深感不安,明擺著的,還不到一個月的時間,顧遠山就搶走了她的心。
“小暖乖,聽爸爸的話,回家去,幹爹有空就去看你,好不好?”顧遠山哄著小暖。
“我的玩具——”小暖的態度有所轉變。
“衣服和玩具都帶回去,下次來了,幹爹再給你買。”顧遠山這話是故意說給鐵蛋聽的。
果不其然,鐵蛋聽了這話,心裏憤憤不平,冷哼兩聲,在心裏罵道:還有下次?想得挺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