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都。
清早,鐵蛋出門上班,他走出小區大門,看到一個孩子,縮作一團蹲在門口,他全身濕漉漉的。
他尋思著這是誰家的孩子?
“鐵蛋叔……”
微弱的聲音傳到鐵蛋的耳朵裏,他定睛一看,驚呼:“柱子?”
柱子抬起頭,他的嘴唇凍成醬紫色,整個臉被風雪削得通紅,全身瑟瑟發抖,牙齒不住地打架。
鐵蛋衝過去,抱起他就往小區裏衝。
“鐵蛋叔……為什麼……他真的是我的爸爸……”
“柱子,你先別說話……”鐵蛋跑得飛快,一口氣衝上五樓。
鐵蛋脫掉柱子的濕衣服,用棉被把他裹起來,小小的身體還在不停的抖動。柱子的眼裏,空洞無神,像是一個遲暮將死的老人。
“柱子,你躺著,叔叔去給你弄點兒熱湯。”鐵蛋把柱子放在床上。
柱子一把拉住他的手,眼淚滾落下來,說:“叔……別走……我怕……”
鐵蛋把柱子摟在懷裏。心想:到底發生了什麼?讓孩子嚇成這樣!
“柱子,我們給你媽媽打一個電話?不然她會著急的!”鐵蛋拍打著柱子的後背,說道。
“我不想回家……”柱子朝他懷裏拱。
“好,不回家。我們隻告訴他們,你在我這兒?”
“好吧。”
接到鐵蛋的電話,馬栓兒第一時間通知家裏,並警告他們不要再鬧騰。他拉著失魂落魄的娟兒,朝鐵蛋那兒趕去。
柱子的身體漸漸暖和了,他有了一點兒精神,他問鐵蛋:“我真的是馬栓兒叔的兒子嗎?”
“是。”
“那他為何不要我們?”
“他一直在找你們……”
“媽媽為什麼躲起來?肯定還是他不好……”
“柱子,你還小,長大了就明白了!”
“我不會叫他爸爸……”
“你會叫的,你隻是需要時間,對不對?”
柱子低下頭,他不得不承認,他的心裏,是喜歡他的。
馬栓兒和娟兒趕到的時候,柱子已經睡著了,馬栓兒摸摸他通紅的臉蛋,滾燙,趕緊連被子帶人一起抱上車。
柱子住院了,老人們心急如焚,不敢再瞎折騰。他們每天都在家搶著給柱子做好吃的。
娟兒驚魂未定,守著柱子寸步不離。
馬栓兒最近有些忙,他遇到了一些棘手的事情。據上頭傳下來風聲,國家加強力度打黑,金都被劃為全省重點。
對此,馬栓兒的確是得非常重視的。這些年來,的確太過招搖,樹大招風,這一次,怕是遇到劫數了!
馬栓兒十分清楚,到了目前險峻的形勢,任何人都會明哲保身。謝偉鴻等官場上的人物,一定會千方百計把自己撇清。可,他馬栓兒一身髒水,想撇也是枉然。
他想活著,隻是為了娟兒和柱子;否則,死,對他來說,沒什麼可怕的。砍了腦袋,也就碗大一個疤,二十年後,他馬栓兒又是一條好漢!
一時間,金都,乃至省城,都籠罩在陰霾之中,不知何時就會刮起一場颶風。
各路人士紛紛閉門自保,仿佛怕一開門,就會被狂風卷了去。
馬栓兒用最短的時間將名下財產悄然轉移。對於他們這行來說,洗錢,不是什麼難事,錢洗來洗去,最終不知去向,那麼,資金就安全了。
命,對他來說,不重要;留下錢,讓老婆、孩子後半輩子有所依靠,那才是他該做的。
柱子這次住院住了三個月,馬栓兒也天天陪在他身邊。柱子跟他還是很親近,卻從不叫他爸爸,連馬栓兒叔的稱呼也省略了。
罷了,將死之人,能夠享受這天倫之樂,已經很滿足了。他可以逃的,可以逃到境外去,就安全了。可是,作為男人,作為父親,他不能逃跑。
柱子一出院,馬栓兒就安排東強送四個老人回燕雀村,誌國一家人,已經先行回去了,家裏一攤子事,丟不開手。
老人們縱有千般不願意,但看著柱子又能活蹦亂跳,還是悻悻然踏上了回鄉的路。他們不曾知道,柱子出的那場車禍,也不知道,柱子一直以來都在與病魔抗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