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於滿地血腥之中,驀地笑了,袖擺處那隱隱顫動半開半合的紫薇花,竟似是活了一般,競相綻放,霎時滿室生香,連空氣,都有些沉醉了,那一雙瀲灩的桃花眸裏,是傾盡天下湖光山色也不及其一分的風流肆意,他薄唇輕啟,清冽的聲線裏帶了一絲明顯的戲謔:“當初你可說了,給你足夠獨立的空間,如今我難道做得不夠?在者,這本就是你修得正果位列上神的必經之路,我又怎可過多幹涉?”
很好,這理由她竟完全無法反駁,木姑娘看著愈來愈近的楚皇陛下,再看看他手裏那把赤宵劍,心裏第一萬次罵娘,丫的說這麼冠冕堂皇,當初你就別阻止姐的正常人際交往啊?她深深地吸一口氣,轉而抬頭,看向身前那雙赤色的眸,明媚的月牙大眼彎到一抹極盡的弧度,“我說,楚皇陛下,你先把刀放下,我們好商量啊,君子以暴力為恥,動手動腳那都是莽夫所為,你長得這麼斯文,肯定是不屑幹這麼有辱斯文的事情吧?”說著,她不動聲色地後退一步,再後退一步。
楚皇陛下看看赤宵劍,再看看她,眸裏暗芒一閃,似是有些疑惑,他偏頭想了想,轉而一笑,聲音有些莫名地沙啞:“不錯,就是你。”
木姑娘再退一步,且再次淩亂於風中,特麼的怎麼就是我了,我怎麼就這麼讓你惦記了,敢不敢給個充分的理由?正想著該如何脫身,卻見一身紅黑相間太子冕服的楚修從身後衝過來,一下擋在她的身前,看著那高大的背影,再看看旁邊一臉看好戲的某妖孽欠調教的表情,木姑娘淩亂之餘,不禁深刻反省,丫的她是不是選錯人了呢?怎麼這角色有一種對調的即視感呢?
楚修看著身前這個他陌生又熟悉的麵孔,近乎嘶啞地開口:“父皇,收手吧,你不能再錯下去了,死在赤宵劍下的無辜的生命已經夠多了,你又何苦再添殺孽?”他怎麼也想不到,自己那個愛民如子的父皇會變成如今這個殺人不眨眼的惡魔,或許其他人他不必那麼在意,但身後的姑娘,他卻是見不得她哪怕受一絲一毫的傷害,何況這傷害還來自於自己最親的人。
聞言,楚皇陛下卻是不為所動,他伸手撫了撫染血的劍身,低笑著開口:“能夠血祭赤宵劍,是汝等無上的榮幸,這幾個宮婢皆是為本皇的宏圖霸業而獻身,應是無上的尊榮,又何來罪孽一說?”
聽他說罷,木姑娘不禁默默腹誹:說得這麼好聽無上的尊榮你怎麼不朝自己砍呢?你行你上啊。
楚修清雋的身姿狠狠一僵,他幾乎是艱澀著開口:“父皇,難道當年的殺戮還不夠多麼?如今四海升平國泰民安,各國共享繁榮盛世,又何苦再造殺孽,難道非得這天下屍橫遍野血流成河你才能真正意識到自己錯了嗎?”
“嗬,匹夫之見,怎及君王深謀遠慮,自古天無二日,民無二主,本皇如今有赤宵劍在手,若是再偏安一隅,又如何對得起這帝王之劍的威名?小兒愚鈍,還不快快讓開,不然,本皇便拿你一起祭劍。”說完,他長袖一揮,赤宵劍直指楚修胸前三寸。
見此,木姑娘心口狠狠一顫,正待拉過楚修,卻突然自身後傳來一陣空靈的笑聲,似是自遙遠的天際傳來,帶著蠱惑人心的力量,“難得,你還不至於太過,六親不認。”
木姑娘拉著楚修退到一邊,抬眸看向殿門方向,便見一身穿黑色長裙的女子款步而來,她自鼻尖之上的半張臉幾乎都掩蓋在那黑色的頭紗裏,隻一抹誘人的紅露在外麵,引人遐思,那曼妙的身姿幾乎與身後墨色的虛空融為一體,沉寂了千種旖旎,萬般風情,卻有一股讓人無法忽視的美,伴著那輕緩的步伐,肆意而又張揚。
黑衣女子走到楚皇身前三步站定,伸出過分白皙的手,捋了捋飄散在耳邊的碎發,紅唇輕啟:“你果然還是,那個討厭的樣子。”
楚皇聞言,竟是真的沒有再進一步,看著眼前包裹在一片黑暗之中的女子,他反常地笑了笑:“你又是何人?本皇的事,還輪不到你來插手。”
“輪不輪得上也不是你說了算,怎麼,當了皇帝就不認識人了麼?那麼,要不要我來提醒一下你,我究竟,有沒有資格?”說著,她伸手把麵上的頭紗往下拉了拉,聲音,卻是驀地沙啞了許多。
楚皇赤眸裏暗芒一閃而逝,幾近狠厲地開口:“放肆,你究竟是何人,竟敢在本皇麵前如此裝神弄鬼。”
聞言,黑衣女子淺淺一笑,掩藏在黑紗下的眸裏上挑起一抹動人的弧,她紅唇輕啟:“劍奴一族,護法赤紗,你說,有沒有資格,我的,九皇子。”
光陰離散,那些青澀會掩埋在夭折的年輪裏,但心上朱砂,一經刻畫上的赤色記憶,便直到末路花開,她既然銘記著,那半個邂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