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城雖是邊陲之地,卻並不荒涼,相反,它是一個很繁華的邊城,街上店鋪鱗次櫛比,建築繁密,人來人往,可木姑娘站在街頭一棵歪脖子柳樹下,隻覺得內心無限淒涼,一片淩亂,丫的,她還以為這妖孽真有什麼撈錢的好法子,原來不過是擺攤算命,沒想到他還真是個神棍,想她這麼一個水靈靈粉嫩嫩的姑娘,卻因生計所迫不得不在光天化日之下幹起哄騙他人錢財的勾當,想想就覺得給師父丟臉,也不知道他老人家看不看得見。
公子輕搖折扇,一雙瀲灩的桃花眼裏無限風情,他看著滿臉哀怨的木姑娘,忍不住開口,“怎麼,你很失望?央兒,要知道,這算命一說,也是一門很大的學問,你不能因為我們店麵設施簡陋而否定這個未來無限光明的職業。”
木姑娘撇嘴,看著麵前的一桌一椅默默腹誹,丫的,他還好意思說店麵設施簡陋,這桌椅還是跟客棧掌櫃借的好嗎?這桌椅更是她一氣兒扛著跟在他身後走過來的好嗎?再說了,他一個男人,不對,一個男妖好好坐著,偏她一個弱女子在這站著,簡直天理不容,沒看到對麵擺攤那大爺不時投來的不讚成的眼神嗎?
對麵大爺:你說如此一個風華無雙的公子,怎麼就眼神不好捏,找了個這樣的侍女,真是造孽啊。
公子看她一臉不情願,再接再厲,“央兒,你這樣板著臉作甚,要知道,良好的職業操守要求我們微笑對待每一位客戶,像你這樣,誰還敢來找我們,那今天不用開張了,再說,你大老遠把這桌椅背來,不是白費力氣嗎?”說著,他搖扇一笑,簡直顛倒眾生。
在一片圍觀無知少女少婦的尖叫聲之後,木姑娘忍不住翻翻白眼,也不知是誰,非得讓她把桌椅搬到這邊來,擺攤在哪裏不都一樣嗎,為什麼還要橫穿整條大街,再說,知道她辛苦就不知道幫忙拿個椅子嗎?想想她直接跳到一棵橫向延伸的枝椏上坐下,有些惡狠狠地開口:“你笑就行了,保管客似雲來,反正別人又不是來看我的。”哼,個風騷的老男人,不要告訴我你不知道對麵那一群如狼似虎的女人是衝著誰來的。
公子無奈,不過看著她那張如三月桃花般粉嫩的小臉滿是牢騷的樣子,還真是別扭得可愛啊。
在片刻的沉寂之後,終於有一個身穿鵝黃長裙的女子嫋嫋婷婷地走過來,滿頭的墨發綰成一個好看的墮馬髻,雙目似是秋水,光華婉轉,一開口,兩頰的胭脂似是能染紅天際一般,聲音若黃鶯出穀般空靈,“敢問這位公子,可是世間所傳“一簽解福禍,一扇通輪回”的神機公子?”
公子輕搖折扇,微勾唇角,霎時褪盡一片顏色,“小姐過譽了,不知前來,所問何事?”
黃衣女子嬌羞低頭,“我想問姻緣,不知何時能覓得我那有緣人。”
公子淺笑,“這姻緣可問,不過須得借小姐一滴血才行。”說著,不待她反應,徑自一拂袖,便取了一滴鮮紅的血滴於折扇之上,霎時光華一閃,木姑娘看去,隻見原本空無一物的扇麵,因為一滴血的加入霎時出現了一片繁複的星圖,公子信手拂過,便生出多重變幻,那星圖就像是活了一般,雖是錯綜複雜的紋路,卻又像沿著一種特定的軌跡,在演繹生命的冗長。
木姑娘此時恍然,難怪她總沒見他那把雪扇的另一麵,原來竟是這樣的,不過看著下方黃衣女子用絲帕纏著的手指,她不禁一陣疑惑,剛剛血落扇麵的刹那,她分明也感到右手食指一陣尖銳的刺痛,可仔細一看,卻是半絲傷痕也無,要不是看到那女子一瞬間蹙起的眉頭和滴血的手指,她簡直要懷疑那廝是借她的血來裝神弄鬼了。
公子抬頭,看向對麵一臉緊張的女子,不禁安撫一笑,“小姐莫要擔憂,我剛才觀你未來,發現紅鸞耀目,該是桃花將近,此乃天賜良緣,小姐此生,必是琴瑟和諧,福澤寬厚。”
黃衣女子一喜,“公子所言當真?”
公子搖扇,“自然,最遲七日,那人必會出現。”
黃衣女子一喜,給了銀錢,滿麵春風地走了,她得回去好好打扮一番,以最好的妝容來等待那命定之人的到來。
有了黃衣女子帶頭,接下來那些女子也就不扭捏了,紛紛上前來,當然,無一例外,問的都是,姻緣,姻緣,姻緣!直到日沉西山,餘暉紅遍天際,這個簡陋的小攤才真正安靜下來,公子懶懶伸腰,用扇子敲敲並不酸疼的肩膀,分明是極普通甚至是些微粗俗的動作,可在他做來,卻帶著說不出的高貴,隱有一股傾盡天下的風流。
看著樹上不知何時已經靠著睡著的少女,一身淺綠的紗裙流瀉而下,蓋住了一樹綠色,墨染的青絲些微淩亂,瑩白的臉被夕陽染成更深的紅色,有纖細的絨毛在暖陽的餘暉下透出淡淡的熱度,一臉恬靜,全不見哀怨與苦悶,這樣的睡顏,太過美好,讓人不忍打擾,當然,某人除外。
木姑娘睡夢之中,突然感覺到一股迫人的氣息迎麵襲來,夾雜著幽幽的冷香,她猛地睜眼,便看到麵前一張放大的妖孽的臉,離鼻尖不過寸許的距離,瀲灩的桃花眼裏滿是戲謔的笑意,木姑娘心下大驚,丫的,這妖孽什麼時候到她麵前的,不對,誰準許他離她這麼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