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紫微正殿,月白長袍的男子斜躺在榻上,目光悠遠地看著天空,也不知是在想什麼,隻是有一種似有若無的寂寥縈繞在周身。
昨夜偏殿的燭光亮了一夜,他就在殿簷上坐了一夜,不是不想去陪伴,隻是現在去了,那麼就前功盡棄了,他之前的言辭鑿鑿又有何意義,現在想想,他一直對那個丫頭都太過縱容了,這都不像以前的他了,他有些奇怪,隻是第一次見麵,他就想對她好,沒有緣由地對她好,就好像是之前數十萬年的孤寂,隻是為了等一個她,然而等到了,他卻又不知道該如何對待了,她對於他而言,更多的是像一個要好好疼寵的孩子,所以做錯了事,他可以去教訓,讓她學會成長,然而真的這樣做了,他卻又覺得別扭,好像總是少了些什麼,他也很疑惑,不知道他等來的,究竟是緣是劫,是一個孤單時的陪伴,還是一個無聊時的消遣,抑或說,是一個孩子,還是一個女人。他需要好好整理一下,通過這個機會,他剛好有時間想想清楚,看看他對於她的緊張,是出於哪個方麵。
太陽東升西落,一天很快就過去,木姑娘早早地躺下,她實在是堅持不下去了,肩膀現在就是不動都疼得厲害,她靜靜地躺在床上,看著床頂精致的繡花,不禁想到阿淵,也不知道他現在還在生氣沒有,今天一整天也沒有來看過她,想想就覺得萬分失落。
因為實在是太過疲憊,她很快就沉沉地睡著了,然而不過半個時辰,她再次從夢中驚醒,又是嚇出一陣冷汗,這個噩夢就像是藤蔓一般,纏得她透不過氣來,看看外麵黑沉沉的夜空,她實在是不敢再躺下去了,可是現在累得根本睜不開眼,總不能接著抄佛經吧。若是去找阿淵,他現在還在氣頭上,開不開門都是問題,哪裏還會在乎她害不害怕,倒是可以去和紅衣姐姐一起睡,反正她那裏也寬敞。
紅衣半夢半醒間,聽到外麵的敲門聲起來開門,不料卻見木姑娘抱著被子站在外麵,她不禁詫異,“央兒怎麼過來了,快進來,夜間寒氣重。”
木姑娘笑笑,有些不好意思,“姐姐,我可以跟你一起睡嗎?晚上會做噩夢,我一個人害怕。”
紅衣愛憐地伸手接過她手上的被子,柔聲道:“當然可以,姐姐一個人也有些孤單呢,你來了剛好。”
聞言,木姑娘一雙月牙大眼滿是笑意,“就知道紅衣姐姐最好了。”
紅衣的床不大,但睡兩個小姑娘肯定有餘,木姑娘看著床頂紅色的帷幔,感受著旁邊清淺的呼吸,不禁覺得心安,不過一會兒就沉沉睡去。
紅衣是被她嘴裏的夢話驚醒的,她轉過頭,隻見木央臉上一片慘白,額頭上一層細密的汗珠,她不停地說著“不要追我”、“別過來”,眉頭緊緊蹙著,雙手緊緊抓著被子,像是想掙紮卻怎麼也醒不過來的樣子。她看得一陣心疼,也不知帝座怎麼這麼狠的心,就這麼放著不管不顧的。
紅衣緩緩伸手撫上她的臉,用帕子擦幹她額上的汗珠,把汗濕的碎發撥到一邊,然後輕輕拉開她緊緊攥著被子的手,握到自己手裏,感受著她的掙紮,她不禁一遍一遍地在她耳邊低語,“央兒別怕,姐姐在這裏。”過了好久,看她終於平靜下來,眉目也舒展開,不禁鬆一口氣,在她身邊輕輕躺下,但握著她的一隻手,卻是一直沒有鬆開。
第二天清早木姑娘睜眼的時候,紅衣已經不在身邊了,呼吸著晨風中清新的氣息,她覺得從未有過的滿足,靜靜地躺了一會兒,正待起身,紅衣卻是回來了。
紅衣笑著走到床前,“央兒醒了,我剛去了你的屋子裏幫你把佛經帶過來了,你便在我的屋子裏抄吧,我還可以時不時回來看看你,免得你一個人在那偏殿裏呆著,在你傷好之前就睡在我這裏吧,有人陪著你就不會再害怕了。”
木姑娘看著淺笑的紅衣,拚命忍住眼淚,一本正經地開口:“紅衣姐姐,你對我真好,謝謝。”
紅衣佯怒,“跟姐姐還這麼客氣幹什麼,難道你心裏沒把我當做姐姐?”
木姑娘趕緊搖頭:“當然不是,在我心裏紅衣姐姐就像是親人一樣,我很喜歡。”
紅衣一笑,“這還差不多,快起來吧,我給你帶了你最喜歡吃的桃子。”
聞言,木姑娘一樂,趕緊下床,“果然還是紅衣姐姐懂我。”
很快便到中午,木姑娘專心地抄著佛經,昨晚休息好了,又抹了兩次藥,肩膀倒不像之前那樣疼了,所以也不覺時間難熬,正思忖著按照這個速度能不能抄完的時候,卻聽得後麵門開的聲音,想是紅衣姐姐回來看她,她頭也不回地開口:“紅衣姐姐怎麼又回來了?我不是說過了,白天的時候一個人沒有那麼害怕的,你不用專門回來看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