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獨自一人遊蕩在這條紅色橡膠跑道上。像是一個孤魂,不知道徘徊了多長時間,轉了有多少圈。
一開始時,跌跌撞撞步履蹣跚,到現在終於能勉強站穩腳跟。他眼前的景象時而清晰,時而模糊,如海市蜃樓,霧裏看花一般真幻難辨。
尚未從渾渾噩噩的狀態中徹底擺脫。恍惚之間清醒的他,第一時間發現自己穿著一身黑色製服,看了一眼胸口名牌上的陌生姓名,沒有印象,下一秒也便忘記了。
在他雙肩背著的紅色書包,上麵密密麻麻縫有十數排五顏六色精美別致的圖章和紐扣,一側口袋拉鏈上還係了一隻拳頭大小的青蛙布偶。這是他在出口牆外的一麵凸鏡上看見的自己。他冷峻的外表顯然不適合與這些淘氣可愛的飾品組合在一起,隻不過,他實在沒有多餘的精力去在乎自己的打扮了。
他是在等待?亦或僅僅是在漫無目的地行走,為什麼他每一次經過出口都能表現地那麼義無反顧。幾棟白色建築物和一些特殊標誌的畫麵紛紛映入眼簾,這才猜測發現,原來自己正身處象牙塔之中。
沒有驚訝也沒有懷疑。木納的神情,到底是表達自己的漠不關心還是他條件反射的理所當然。
當一道鍾聲在這個空虛的世界驟然而至,當一行白鴿化身為無上神旨從天而降。碰撞!火花!源泉!靈魂枯井上的枷鎖消失了……
這股純粹有力的節奏,是他印象中的上課鈴聲,是他經曆過的人生軌跡,是烙印在他骨子裏的自我認知。
他呆呆地站在原地,錯愕間有些手足無措。
鍾聲悠長似乎沒有短暫終止的意思,心中的緊迫感也變得越來越難以壓抑。他感覺一切發生得太不真實,他從一開始就迷失了方向。
這是幻想還是真實?他自問,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我是誰?
當他嚐試解開這些疑惑的時候,發現自己的記憶出了毛病。好像被攪碎的畫麵,連文字都是不完整的。
終於在腦海深處找到一絲線索。可不出意料的是,這段如珍寶一樣被掩藏起來的記憶也像一個被上了鎖的倉庫,沒有鑰匙也尋不到打開的方法。希望的泡影,盡數被現實戳破。
失憶了嗎?連自己是誰都想不起來,他疲憊的臉上露出了苦笑的神情,有些遺憾有些悲涼。
然而,他並沒有多餘的時間去歎息,去沉溺在自己的憂傷中。
就在這時,突如其來的腳步聲和嘈雜聲打破了沉靜。他的目光隨著聲源,從操場這一側望向另一側。
乍一看有許多躍動的黑影,目不轉睛下事物變得清晰,原來是一個個與自己身穿同樣製服的年輕麵孔,他們目的明確正從東南兩個方向魚貫而入。
一種奇妙的猜想瞬間湧上他的心頭,他抓住自己胸前的名牌慎慎地盯看了許久。學生?難道我和他們一樣?可是我….這不可能。直覺告訴他,他並不屬於這裏。
數以千計穿著統一製服的少男少女,組成兩條黑色長龍輾轉騰挪。最後盤踞在操場中心的草坪上,好生熱鬧的場景。
他們井然有序地排成一個個方陣。應該是按自身所屬班級來劃分的吧,他站在原地想著,那我呢?我該做些什麼?這時候列隊接近尾聲,在他身前五步遠的地方已經排起了方隊。位於末尾的人紀律性顯然沒有排首那些人來得好,交頭接耳,還頻頻回首目光猜疑略帶嘲諷地看向自己。
“你,哪個班的?”一道語氣生硬的詢問聲從側後方傳來。
別過頭去一看,那是一位雙手叉腰姿態傲慢的高瘦中年人,他與他四目相對…
“我…..”
“……”
“唉,倒黴,支援部隊怎麼盡出些傻不拉幾的….”
中年人心裏清楚所謂的支援部隊不過是些“雜兵弱兵”,資質平庸的低評學生所組成的“炮灰部隊”而已。他已經連續三年被安排在支援部隊當輔導員了,心情煩躁的他隻看了眼對方胸前的名牌。
臨陣退縮?還是和剛才的那個愣頭青一樣連路都找不到?總之這樣的“蠢蛋”根本不值得自己正眼看第二次。
他撫著額頭,在自己的隨身電腦上操作起來。手指胡亂地上下翻了翻總共一頁的數據,嘴裏嘟噥著,“白畫,黃段一階,文科?….”這位中年輔導員臉上的驚訝隻是一閃而過,緊接著他麵露不耐指著最後方陣位置喝道:“還不快入列!現在後悔已經來不及了。”
“白畫是誰?是我?”拚了命地將這個名字塞進腦袋裏麵,卻好像產生了排異彼此聯係不起來。
就在刹那間他已做好了決定,不管事實真想到底如何,現狀的他根本沒有選擇餘地既然有人替自己安排了去路,何不來一出“既來之則安之”,放空情緒靜觀其變吧。
他默默地走向前麵的隊伍,全部十七個方陣一千零六十一號人當中,排在最後一位的是這個被叫作白畫的瘦弱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