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瀟雨並不避諱許爭,因而許爭也知冷天奴在韶花閣裏的際遇,方才已聽殤說過這挾持少主為質的美人身邊的“馬夫”,可此時再聽夜鷹所說追擒這馬夫的因由後,許爭隻覺眼皮子跳,心底升騰起一股不安:
那座擁晉州之風,墓碑上刻有半闋“破陣曲”,兩隻嘴裏叼出水蓮的石雕天鵝盤旋在空守護的墳塋意味著什麼他自是心知肚明,可少主,卻是不知的!
這麼多年了,終還是有人查到這漠北草原上了!
那追查此墳塋的馬夫究竟是何人?
真的隻是“消彌閣”閣主夜玉郎身邊的馬夫?
真正會對此墳塋感興趣的,應是知曉經年往事的!
夜玉郎他知道了多少?
早些時候那個無意間暴露蛛絲馬跡被抓的“消彌閣”千眼使受盡酷刑後道出“實情”,他不過是機緣巧合下發現了冷瀟雨身份有疑,欲進一步查探時卻被抓住了……
那個受刑至死的“千眼使”真的是什麼信息都沒來得及發出就被抓了嗎?
消彌閣做的是消息買賣和大把撒銀子的銷金窟生意,閣主年歲輕輕,更是與主子從未有過交集,怎就會知主子過往的恩怨?
不對,會不會是消彌閣接了誰的生意,這才接連派出了“千眼神”……
許爭心頭驀地一緊,忽想到少主身藏的那枚武帝賜於賀知遠的“臥虎飛龍”玉缺!
想到在這漠北草原上,少主同北周德親王賀知遠的一麵之緣,再聯想到眼下追查到墳塋的馬夫,許爭忽覺脊背發涼,額頭冷汗涔涔……
感受到許爭氣息微亂的冷瀟雨眉宇不可察的一蹙,透察人心的目光忽落在他臉上,唬得許爭氣息一滯,不由訥訥出聲:“主,主子?”
冷瀟雨揮了揮手,意會的夜鷹忙躬身而退。
氈房內一時靜得針落可聞。
“許爭,你可是想到了什麼?”冷瀟雨開了口,雖是語出疑問,卻是肯定的語氣。
迎著冷瀟雨銳利光閃的目光,深知主子脾性的許爭不閃不避,之前為少主安危著想,他替少主隱瞞了賀知遠入塞一事,本就深覺有負主子信任的他滿懷愧疚和心有重負,此時,強按下心頭恐慌,直言道:
“主子,屬下是想……能對夫人衣冠塚起了興趣且苦苦追查的人,想來是知道些許過往內情的,屬下擔心這個馬夫是德親王的人!”
“噢?”冷瀟雨神色不辨喜怒,“可天奴分明指他是美人身邊的馬夫,你該知,天奴所說的美人,應是夜玉郎。”
許爭聲音一頓,知道再多說必會引起主子疑心,按下心頭焦灼點頭道:“主子所言極是,許是‘消彌閣’的人,或許是那個落在我們手上的‘消彌閣’千眼使死之前發出了什麼訊息,引得消彌閣又派了人來,無論是哪種情況,少主認得這個馬夫,總是樁棘手的事!”
冷瀟雨深深凝了眼許爭,雖知他說的是實話,可心內有些奇怪,多少年了,一直伴他風裏來浪裏去的許爭何時竟變得如此沉不住氣了,甚至一度連氣息都亂了,這定性,竟是連夜鷹都不如了……
可轉念想到許爭對天奴的疼愛護佑,不覺釋然了。
“無妨,”冷瀟雨瞳子裏的銳利光閃緩了些許,似是對許爭所擔心的不以為意,淡淡道,“那些過往天奴一無所知,便是連那座衣冠塚他也是毫不知情,無論那馬夫是何人所派,抓住人一審便知!”
“那馬夫一朝被驚,要抓住他就需多費些心思了,如此,便再多拋出點餌料,讓他不舍脫鉤才好!”
冷瀟雨不緊不慢道,心內則冷笑:至於那位傳說中的‘消彌閣’閣主夜玉郎究竟是受人所托,還是發現了什麼欲加以利用?待時機成熟,他自會親找上門和他好好的攀談一番!
“王庭裏的那些人今夜可有動靜?”冷瀟雨轉了話題。
“隻要安插了人在王庭商隊的,尤其親人涉入其中的,都是徹底難眠,”許爭忙道,“蘇爾吉汗王和數位貴族頭領已連夜私下派出心腹們奔往漠河城,想來,各懷心思的他們也是急了!”
冷瀟雨微微一笑,似心有滿意:“何止是急了,想必也是信不過佗缽,這才又派了各自的心腹去暗查,如此,知會高紹義一聲,我們便助他們一臂之力。”
許爭意會:“屬下這便去安排,助這些小可汗貴族頭領們的心腹入漠河城且順利的找到各家的亡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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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剛剛放亮,晨霧尚未及散去,臉色沉沉,滿目悍色,軟甲上一襲水汽的送親虎賁都尉肖念出現在隸屬於宇文芳的華麗麗氈房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