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每祭祀天地草原神時,站在大可汗身邊的,永遠隻能是他的“可敦”。
迎著左夫人難掩憤怒怨毒的目光,宇文芳紅唇微挑,一抹戲謔現:
“莫說上下尊卑有別不能亂了禮數,隻聽你方才言語唐突冒犯,對本公主的愛寵小飛又喊打喊殺的,本公主就斷不會與你稱什麼姐妹!”
“如今和親大典尚未成,你便稱本公主的封號‘千金’便是,本公主自也隻稱你為左夫人,還請左夫人謹記。”
“你……”
“聽說土庫族財大氣粗,給左夫人的陪嫁有百匹汗血寶馬,三千多名奴隸,牛羊共六萬隻?”
左夫人下意識挺了挺胸,倨傲道:“千金公主知道的還真清楚。”
百匹汗血寶馬,可是一筆巨大財富啊,簡直可以裝備一個小部落的騎兵了。
牛羊六萬隻,放在中等的部落裏也不是個小數目。
三千多名奴隸,足夠一個中等部落使役了。
見左夫人露洋洋自得色,宇文芳神色淡淡,剛要說話,耳邊傳來“撲哧”一聲笑。
雨晴下意識捂住嘴,可臉上努力隱忍笑意的辛苦模樣實在是太明晃晃。
她竟被個女奴取笑了?
左夫人烏塗塗的瞳子緊緊盯向雨晴,剛要發作,之前被池安兒搶白吃了憋正心有鬱悶的哈納雲不幹了,搶前一步憤怒道:
“有什麼好笑的?你這個女奴是在取笑我們左夫人?”
斂了笑的雨晴直視著對方,清亮的瞳子裏光星涼,隱現輕蔑:
“這位女奴姐姐,奴婢可不曾取笑左夫人,隻是在想若是將我家公主的嫁妝換成牛馬羊,連綿數城不知得何等的壯觀呢,隻怕到時,這漠北草原上,四條腿跑著的全是我家公主的嫁妝呢,想想,那該是何等有趣的場麵。”
“雨晴,”宇文芳漫不經心般開了口,“不可炫耀,不過既然方才左夫人說本公主知道的清楚,咱們總不好做隱瞞,總要讓左夫人也清楚本公主的才好。”
雨晴會意,嘴裏應著,又屈膝一禮,轉而看向左夫人,明明清亮的瞳子裏平靜無波,可左夫人卻生生瞧出那隱含著的不屑和譏誚。
“左夫人,我家公主的嫁妝太多,禮單太長,隻照單念與左夫人聽也需得小半個時辰,奴婢便撿著幾樣說,隻那數箱金銀錠便足可買下千匹汗血馬,數十萬牛羊,奴隸更不計其數。”
“莫說是禮部奉皇帝陛下之命備下的大批嫁妝,便隻是天元大皇後開自個的私庫賞與我家公主的私房,也隻隨隨便便取其中一套鑲金嵌玉的頭麵,便足以買下百頭汗血馬。”
說完,有意無意般朝宇文芳頭上看了一眼。
宇文芳青絲賽潑墨的烏濃發間,莫說做工精致華貴異常的赤金累絲的金鑲寶的雀展冠,隻插著的七尾多寶金鳳步搖,就已是價萬金。
瞟了眼目瞪口呆的哈納雲,雨晴又笑道:“還有那幾車藥草,也是天元大皇後賞我家公主的私房。”
自覺受了羞辱的左夫人臉上青白色交替,卻是無言以對,她自是知宇文芳的陪嫁物品豐厚,大可汗一車車的過目時嘴都笑得合不攏,雖然連兒子暌息都惦念著那些成箱的金銀珠寶玉器,可到現在大可汗也沒鬆口分出一些。
雨晴如此說不過是提醒左夫人,北周朝廷禮部備的嫁妝可以給大可汗,可天元大皇後給公主的私房,大可汗怎能有這個臉要了去?
送親正使汝南公在遞交嫁妝清單時,也特特說明天元大皇後開私庫賞千金公主的私房,不在清單之內。
莫說金銀珠寶,便是那幾車藥草,也是天元大皇後拿自個的私庫銀錢抵的,也不在清單之內。
換句話說,左夫人用的藥材,都屬宇文芳的私房。
宇文芳看著左夫人,似笑非笑道:“千金雖尊重大可汗之令,可既然左夫人對大可汗的處置不滿,千金總不好讓大可汗心生為難,如此,左夫人也不必懷疑那些珍稀藥材價幾何,隻需將所用過的藥材原樣如數歸還便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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氈房內,霍不與正給冷天奴換藥。
氈房外,許爭一抬頭,看見端著食盒而來的趙嬤嬤。
自許爭出去後,冷天奴就怔怔看著厚實的帳簾,眸光微閃,眼底裏現了恍惚,忽輕聲道:
“霍大哥,若是有人受傷,劍傷入骨,從額前正中直至下鄂將臉一分為二,這種傷勢,有可能治愈不留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