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加利拆躬身而退。
長孫晟則欲言又止,似知他所想的宇文芳擺了擺手,淡淡道:
“今夜發生種種,想來吐羅古將軍自會稟明大可汗,左夫人所言所行已將她自個兒摘了個幹淨,且擄的是宮女,犯事的亦是個奴,還是個被她當場下令重重鞭笞了的奴,不管這鞭子是真抽上了身還隻是作作樣子堵人之口,想來,結果又是大事化小。”
“至於那位阿巴齊少主……”宇文芳瞳子神色微涼,“便是誤會玩笑,也太過了些,本公主也不得不請大可汗約束這位阿巴齊少主慎開玩笑,然至於結果如何,也隻能憑大可汗所斷了。”
結果如何,可想而知,宇文芳最後一句話中含了絲無奈,而長孫晟又何嚐聽不出這話中之意,莫說是她個和親公主,便是突厥大可汗佗缽,隻怕有些事有些人他也輕意處置不得。
經池安兒身邊時,長孫晟腳下一頓,若有若無的看了眼她深埋著的小腦袋,隱去眼底裏的擔憂,旋即而去。
……
宇文芳看了眼雲兒,雲兒立時提高了聲音:“你們都退下。”
四名伺候著的宮女立時退出氈房,一室複歸靜寂,隻宇文芳,雲兒和下麵跪伏在地的池安兒。
宇文芳視線複又落到卑微跪伏著的池安兒身上,謙卑恭順的姿勢,小心翼翼的收斂氣息,一看就是經過嚴格教導過的宮人。
“池安兒,抬起頭來!”
被晾著已跪了小半個時辰的池安兒,雙腿已有些酸麻,可跪姿嚴謹不敢稍怠,此時聞聽頭頂上傳來的若幽穀空靈的聲音,下意識咽了下幹澀的咽喉,忙又伏身行大禮,末了,小心翼翼的抬頭,眼睫微垂,目光不敢直視宇文芳。
一襲嫩黃色宮裙的池安兒,像個小巧鮮嫩的迎春花,不爭豔不爭姿,大氣不敢出的縮在那兒,隻怯生生著,惹人生憐。
上首的宇文芳眸色淡淡掃過她的臉,瞳子忽的一跳,眸光瞬時又凝向她的臉,顯然,這次看得很是認真。
宇文芳早已從雲兒口中得知池安兒的容貌與她有著幾分相似,不僅與她有幾分像,亦同宇文姿有著幾分相像,正是因此才屢遭宇文姿打罵,險些被其生生折磨死。
雖早有心理準備,然此刻宇文芳還是微詫,神色動,不覺眸色深深,忽起身邁步上前,大了聲音:“頭抬高些,看著本公主。”
心有惴惴的池安兒感到眼前一暗,不得不略抬高下巴頦,雙眼直視過來,四目相對,從彼此的瞳子裏看到一抹訝然。
池安兒是第一次如此近距離的與芳華滿京城的趙王府嫡女打照麵,四目相對,隻一眼,不覺懵怔:這容顏?竟有些許熟識感……
心內惶恐不安漸消,莫名地,池安兒竟眼前之人心生了些許親近感。
宇文芳雖不動聲色,然一向靜寂淡泊的眸光已深了幾許,將眼前的顏齊整得映在瞳子裏,暗自思忖:
她秀挺的鼻子和嬌媚可人的唇形有三分像宇文姿,可那烏濃細長柳眉,明澈精致的杏眸、甚至小鵝蛋臉分明都像了她,乍一看,這張小臉兒竟與自個兒有著五分想像……
難怪雨晴雲兒冬兒幾個會愛屋及烏,便是她,對眼前這個小宮女也莫名生了幾分好感。
默默在旁看著的雲兒則是有些擔心,看看宇文芳的顏,又瞅瞅池安兒的臉,暗暗擔憂池安兒的這張臉可千萬不要惹了公主的不快,要知道,王候勳貴家的奴仆名字尚要避諱主子的名諱,更莫說是長著與主子有幾分相像的容顏了,若令主子心生忌諱不快,打死了都是尋常。
郡主宇文姿不就是個活生生例子嘛。
這也是心有遲疑的雲兒一直不讓池安兒到宇文芳跟前伺候的緣由。
雖知公主非黑白不分草菅人命的主,可此時見公主隻凝眉不語,雲兒心裏也敲起了小鼓,心內暗道:
池安兒雖與公主有著五分肖似,卻還是有著大大不同,一眼便可辨其異:
公主的風華傲然是深入骨子裏的,站在萬人之中,隻一眼,其骨子裏流瀉而出的氣度風華便躍然而出。
公主一張臉豔明如玉觀之怦然心動,然神色卻平靜淡泊不著喜怒,杏眸明澈,眼波流轉時波光瀲灩,然眼底深處是拒人千裏的淡漠……
池安兒雖也是膚白清美,柳眉杏眸,清澈瞳子裏閃著光星,似天上星於暗夜星輝閃耀,然眼底深處總是有種隱忍的小心翼翼,甚至是不安。
池安兒一張臉看似溫順無害乖如小兔,不過輕抿唇細思量時,凝起的眉宇間倒是聚攏著一抹堅韌與頑強……
不過瞬間的失神宇文芳便回了心智,唇邊一抹似笑非笑,睇她一眼,語出淡淡:
“雲兒和曹禦醫已將你的情況講與本公主,未料想本公主竟錯將珍珠作魚目,險些錯失了你這個寶!”
池安兒心頭一震,小臉兒瞬時煞白,宇文芳雖語氣風輕雲淡,她卻從中感受到了深重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