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巫醫滿臉深沉狀搖搖頭:“左夫人,藥可不可用得試過才知。”
另一個巫醫倒是坦言:“左夫人,她說的藥材應是中原所出,我還真沒見過。”
左夫人忍氣瞪了他們一眼,轉過目光,清咳了一聲,不容質疑道:“池安兒,你負責治好本夫人的臉,這些藥材自是你去找來!”
“……”池安兒神色一滯,看似心有為難,實是不出所料。
“你若治好本夫人的臉,重重有賞,要是治不好……”左夫人盯向池安兒的眼神陰冷,威脅意味不言而喻。
“左夫人,”池安兒身子微顫,似乎被她嚇倒,聲音頓了頓,遲疑道,“這幾味藥巫醫沒有,我們公主陪嫁的幾車藥草中倒恰好有這幾味,隻是,都是公主的陪嫁之物,奴婢不敢擅動,除非公主有明令示下。”
左夫人眼睛一亮,可旋即眸光暗,幽光動,也不知在盤算什麼。
“還有……”
瞅了眼兩巫醫,池安兒又軟言細雨道:“這煎藥也是有講究的,若是煎藥的火候不到,藥效會大打折扣,好藥也就白白浪費了,奴婢倒是願意親手為左夫人煎藥,可也需上好的藥爐藥罐才成,好在隨侍公主的禦醫那兒一應物什俱全。”
左夫人冷笑:“你還想著回去?”
池安兒一臉無辜,似毫無城府狀:“這裏一無藥草二無合適的藥爐藥罐,奴婢便是有心也是無力啊,好在所煎的藥是外敷所用,奴婢煎好後送來也是一樣的。”至於誰送來,那就不一定了。
“隻是還要請左夫人請示公主,否則,那些藥物奴婢是萬萬不敢動的。”
“……”左夫人眼角微抽,張了張嘴,卻終沒吐出一字。
她的病,需要千金公主的藥,需要千金公主的宮女來醫治,有求於人不得不低頭的道理她懂,可就是咽不下這口氣,抹不下這臉麵,此事,看來還是要請大可汗出麵了……
池安兒微低了眼簾,似乎靜候著左夫人的決定,無人看見她眼底裏的複雜,此時的她,心內暗自思忖:
左夫人,如今你有求公主,總會安分些時日吧。
治與不治,完全治愈還是留有病根,不是我說的算,是公主!
若非將功折罪陪嫁出塞,隻怕我已喪命深宮,公主算是於我有活命之恩,然我有心逃離漠北草原,如此,總要為公主做些什麼……
一個突厥兵匆匆進帳向左夫人稟報鷹奴吐血不止,人眼看就不行了!
“鷹奴!”哈納雲變了臉色拔腿就跑,可剛抬腿便意識到不妥,訕訕的看向左夫人,果不其然,左夫人正朝她甩眼刀子。
哈納雲按下心內焦急,訕訕道:“左夫人,鷹奴是鷹族賤奴的族長,他活著總比死了有用!”
左夫人盯了眼哈納雲,心有冷笑:廢話!小鷹兒現在在千金公主手中,鷹奴便無人可取代,他,自是不能死!
迎著左夫人瞳子裏的警告,哈納雲瑟縮了下,神情看似恭順,心內早已暗罵:呸,我什麼心思你知道,你心思我又何嚐不知!”
……
雖已有心理準備,可當池安兒看到鷹奴時還是心猛沉了下去。
緊閉雙眼的鷹奴躺在氈榻上,雙眼緊閉,頭無力側歪著,四肢被成人小臂粗的鐵鏈鎖住栓於榻角。
他臉色慘白如雪,因剛吐血的緣故,唇邊尚有殷紅殘跡,幾縷血線自唇邊滑落頜下,頜下彙聚的一滴赤紅血珠將將墜落,濺落腦袋下的粗布毯上,合著一灘尚未幹涸的血跡暈染開來,紅的刺目。
微蜷縮著身子的鷹奴,衣領大開,露出血淋淋鞭傷,傷痕新鮮,紅腫滲血,他一動不動的躺在那兒,周身彌漫著死氣,鼻間若有若無的氣息幾不可察,似乎最後一抹氣息隨時要飄散於空中徹底消散。
跟在左夫人身後的哈納雲不可抑製的身顫,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卻是生生吞了回去,隻伸長了脖頸子,兩眼定在鷹奴慘白的臉上再也不肯稍離。
兩巫醫上前在鷹奴臉上撥拉了幾下,末了,一臉嫌惡的擦擦手,再看向左夫人時,搖搖頭。
左夫人眼睛一跳,罩在臉上的麵紗隨之而顫,一抹不舍劃過烏塗塗的瞳子,回過目光看向池安兒,聲音暗沉:
“池安兒,你去!”
小臉兒緊繃,粉唇抿,麵色不渝的池安兒俯身將纏在鷹奴臂間的鐵鏈挪開,指腹下冰涼無度,她默默拉開鷹奴血染的破碎衣衫,在身後哈納雲充斥著敵意的眼刀下,仔細檢視一番鷹奴傷勢後,回過身,清靈靈的瞳子裏壓下那抹憤怒,聲音微涼:
“既然要他死,又何必讓奴婢來救?救活他再殺之,何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