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寒涼的臉泛著霜白,便是普照大地的豔陽也溫暖不了她,危機四伏的突厥王庭,她已做好最壞打算,可骨子裏的驕傲和責任卻不容許她不戰而退。
自烏獵之禍後,自雨晴滾燙的鮮血灑落她的臉上,自她親手點燃了火堆中的夏兒和青兒,自傷重的宮女夜不能眠淒厲哀嚎……她便努力收拾好意冷頹廢的心,她的生死牽連著太多人的性命,她不敢亦不能退。
注意到宇文芳明澈晶亮瞳子中的鎮定堅強甚至是不甘,冷天奴心有寬慰,繼續道:
“據我所知,用‘盤蛇刹’偷襲公主和暗算女樂離憂的是同一人,是北齊亡國之君高紹義的人。”
“高紹義!”宇文芳恍然,流亡突厥的高紹義是宣帝的心頭之患,此次送公主入塞和親,宣帝還以此為條件欲將高紹義抓回中原,奈何卻被佗缽給婉言拒了。
“可有證據?”如有證據指明高紹義是幕後主使,便是佗缽都未必能容他的囂張氣焰。
“沒有,”冷天奴知宇文芳所想,無奈搖頭,“高紹義行事滴水不露,空口無憑,無法指認,便是說與佗缽,隻會打草驚蛇,於事無補。”
許爭不可能為宇文芳出麵指認,畢竟,這種監視安插暗樁的手段是不能暴露的,而且,父親冷瀟雨也絕不會允許為了個性命岌岌可危甚至沒有顯露出利用價值的宇文芳暴露了多年來隱藏的實力。
冷天奴知父親冷瀟雨絕非尋常之人,且一直在暗中籌謀著什麼,可父親不說,他便從不過問,作為父親身邊的心腹,許爭能告訴了他這許多,已是不易。
……
宇文芳縱馬飛馳,兩眼望著前方不見盡頭的碧草瑩瑩,忽道:
“冷公子,你倒底是何人?”竟知道如此之多!
“為何要如此行事?”就不怕她轉頭將他所言皆告之佗缽?他就如此信任她?
“為何要對我好?”她並非草木之人,他對她的好,她豈會無所覺。
為何對她好?
冷天奴鳳眸光閃,一縷柔情在眼底裏隱現:
自官驛後院看見如畫卷中沒有半分鮮活氣息的她伸皓腕入淒淒春雨中……
自他攥緊她冰涼的小手兒拉她入懷的那一刻……
自她小腦袋抵在他懷中冰冷的鎧甲上,明眸淚染無語凝噎時……
自她消沉絕望的說他救不了她時……
他靜若幽潭的心弦便冷不丁被拔動了,有時候,隻一眼,隻一句,隻一笑,隻一哭,便讓人沉淪深陷,從此無法自拔。
這種感覺,在她出現之前,他全然無從體會過。
“冷公子,我曾說過,我不想知道你是誰?也承不起你舍命相救之恩……”
冷天奴心猛地一沉。
宇文芳幽幽的聲音飄散於獵獵風中,幾不可聞,可於耳力過人的冷天奴,卻字字如雷,擊在他心頭。
“如今也還是如此,我不想知道你是誰?也還不起你的好……”不要對我太好,我承受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