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紹義抬眼看著長孫晟,狹長眉眼微眯,不經意間上位者傲然氣勢已流瀉而出,薄唇間一抹似笑非笑,卻笑不達眼底:“寡人流亡塞外,如今無權無勢倒也落得個逍遙自在,隻求在這漠北草原上能安安穩穩的度過餘生,又怎會橫生枝節去輕易去開罪漠北草原上新來的女主人?”
長孫晟並不信他所說,冷笑道:“你我心知肚明,北周和突厥結秦晉之好,你這位北齊亡國之君又豈能心無所憂繼續高枕安眠?”
亡國之君……長孫晟口口聲聲亡國之君,於高紹義看來是有意反複提醒,此等羞辱令他暗暗咬牙,麵上卻不動聲色。
“嗯,似乎有幾分道理,聽長孫副使所說寡人似乎有這個動機。”高紹義的眸子在暮色沉沉中顯得鋥亮,亮得瘮人,悠然道,“可惜,和親公主入塞,隻怕有人比寡人更加難以安枕入眠,而且,寡人不喜歡替人背黑鍋!”
不替人背黑鍋,長孫晟聽出了話外音,心內一動。
未及他再說話,高紹義已不耐的擺了擺手:“長孫副使,寡人雖不喜替人背黑鍋,可更厭惡受人威脅。大可汗非任人予取予奪之輩,作為他的客人,他既答應保寡人在突厥安度一生,寡人還是信得過的,倒是長孫副使你自己……”
高紹義同情的掃了長孫晟兩眼,憐憫的眼神兒令長孫晟心裏發毛。
“長孫副使身具武職護衛之責,雖千金公主已安全到達王庭,然和親大典尚未舉行,冊可敦之禮未成,千金公主便不是大可汗的妻子,這期間,長孫副使還是要打起精神才好,否則,隻怕你堂堂青年才俊會被你們的皇帝陛下行了天杖……”
高紹義搖頭,似已看到長孫晟悲慘下場,唏噓感歎著:“哦,許是你還不知,半個月前你們的宣帝一覺醒來便想出了個有趣的刑罰——天杖!”
“何謂天杖?”高紹義自問自答,語出調侃含著譏誚,“便是去衣扒褲,一次杖責一百二十下,聽說,已有幾位朝臣血染丹陛,當場慘死在天杖之下。”
長孫晟額頭有冷汗滲出,不是怕這所謂的天杖,而是心亂死者何人?又是哪位忠臣良將?
睨一眼恍神的長孫晟,高紹義滿意的點點頭,轉身而去,揮袖間一派的風雅之姿,風將他的話送了來:
“還請長孫副使返京時替寡人向北周的國君帶句話,寡人隻想偏安一隅平平淡淡的了此殘生,他又何必苦苦相逼趕盡殺絕!”
平平淡淡了此殘生?若真有此心,早就洗盡鉛華融入民間,又怎會同突厥勾結還口口聲聲自稱寡人?
目送著那遠去的灑脫身影,長孫晟緊鎖眉頭心情沉重。
“鄧平……”遠去的高紹義冷了臉,清俊儒雅之氣立時消散無蹤,狹長的眉眼寒光爍爍透著狠戾。
“佗缽不是欲大事化小嗎,你便將左夫人命鷹奴謀害千金公主,又讓冒烏頓和兒子暌息率兵偷襲漠河邊城意欲挑起北周與突厥敵對的消息廣散了出去,既然長孫晟已開口相問了,寡人不介意順手一推,總要為這些北周來的客人豎個標靶才好,如此,才能容得寡人清閑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