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蓮下意識抬頭看向宇文芳,目光從她咬爛的唇,指甲蓋外翻露出血淋淋紅肉的手,血跡斑斑的塞嘴錦帕,血染的中衣裏裙,一直到她身下被血浸透的床鋪……
青蓮神色微恍,若非親眼所見,她無法相信一個女人在生產時竟然能強忍劇痛不吭一聲,這是何等的堅強與可怕!
“屬下失職,但求一死。”自知辦事不利難逃一死的青蓮頹了雙肩,認罪領死。
掌刑堂堂主解波清亦暗吸了口氣,冷聲道:“來人!”
“解堂主……”正同許爭無言相視,目光廝殺的宇文芳忽就開了口,聲音淡得似要化於風中,“本公主以有心算無心,你們的人,又如何能攔得住!”
小半年的籌謀,平心靜氣的隱忍等待,數度的有意引導誤導,隻為今日。
宇文芳杏眸若有若無的掃過站在眾人側,似被眼前一切嚇傻了的伍長娟,輕聲歎息:“且為了給本公主剛出世的孩兒積德,還望你們少造殺孽!”
解波清深深的看著宇文芳,目光閃爍不定,片刻,揮了揮手,兩侍衛押著青蓮而去,將將要出門的青蓮忽回頭,看向宇文芳的目光裏含著抹感激,更是欽佩。
她知宇文芳如此說實是為了保住伍長娟性命,可她還是心有感激。
晏堂神色微動,想說什麼,似知他所想的宇文芳看著他,淡淡道:“晏堂主,你也不必急著派人去抓池安兒,本公主說了,以有心算無心,池安兒既能逃出了桃花城,你們便抓不到她了!”
“畢竟,你們錯失了時機在先。”
晏堂:“……”
直到此時,已壓下萬般情緒的許爭臉上複歸了平靜,頭也不回的他隻聲音沉沉,一字一句:
“去找!”
“蛇山,毗鄰的契丹‘拉木庫’山脈,北周的邊城‘龍城’,哪怕是將整個地皮翻過來,也要把小小主子找出來!”
晏堂立時親自安排了下去。
“許管家,”宇文芳似對晏堂派出大批人手去抓池安兒並不以為意,隨手,將錦被扯過來蓋在身,轉過目光又看向目色沉沉的許爭,毫無血色的麵容流露出深深的疲累,聲音輕得幾近消散於空中,“沒用的,你們是找不到池安兒的,那丫頭,聰慧通透又忠心,隻要本公主活著,孩兒自然會安好,可若本公主的死訊傳了出去,此生,冷瀟雨他就別指望著能見上這孩兒一麵!”
許爭神色僵,目光微閃:“公主,你報複了我家主子,何嚐不是在懲罰我家少主,你就忍心少主他們父子二人永不相見?”
提及冷天奴,宇文芳眉眼間痛楚顯現,一聲悲鳴哽於喉間,直視著許爭,淒然道:
“許管家,此話,你何不去質問你家城主?”
“他又何其殘忍逼得我不得不出此下策母子生離!”
“於池安兒,我與天奴,孰輕孰重,你認為她會選誰?”在突厥王庭時,得知冷天奴要迎娶阿史那思依的池安兒就已認定冷天奴有負於宇文芳,莫說是冷瀟雨,便是冷天奴想見孩子一麵,池安兒都斷不會答應。
“……”許爭默。
“許管家,天奴他人現在何處?迎娶阿史那思依到底是真是假?”
在宇文芳滿含疲憊的目光下,麵無表情的許爭緩緩道:“公主,你人困守桃花城,知道這些,於你,又有何用?”
“……公主?”
許爭失聲而出,眼見著宇文芳雙眼一閉,身子似被抽了骨頭般,無聲滑落,頭無力的垂了下去。
京師長安,詔獄“校場”。
尉遲預低聲對旁邊的臨貞縣公楊素的妻弟鄭祁順低聲道:“為了自保,不得不打了,既然趙永亮想看我們自相殘殺以此取樂,不若我們就聯手弄死冷天奴,出了人命見了血,趙永亮總該滿足了!”
鄭祁順下意識看向將勸說他的獄卒抽得滿頭血的小司隸上士趙永亮,又回過目光隔空同幾個武選子弟相視一眼,咬了咬牙,點頭道:“好,就聽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