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奴哥哥……”
凝佳緊張的瞪視著殺氣騰騰的一支人馬,又看看被冷天奴拎了起來,刀抵脖頸子的玷厥,再看向冷天奴時,打著哭嗝的她聳動著的小肩頭流露出濃重的無助傷心,嗚咽著:
“天奴哥哥,我昏睡了很久很久,醒來時就隻有娘親和玷厥哥哥,我什麼都記不得了,我甚至不知道自己叫什麼,我好害怕好害怕……天奴哥哥,你那時在那裏啊?”
冷天奴神色動,深深的看著凝佳,別人不知凝佳所說何意,他卻是知道的。
凝佳哽了一聲,想到過往,眼底裏又流露出淒惶:“我和娘親住在遠離部族的地方,周圍沒有人家,隻有玷厥哥哥經常來看我們,還給我帶許多許多好吃的……”
史拔圖汗將軍眼見玷厥被冷天奴刀抵了脖頸子,舒了口氣的他倒也不急了,還甚有興趣的瞅著這一幕,目光在凝佳和冷天奴之間輾轉著。
“天奴哥哥,那時我什麼都記不得什麼都不知道,還每夜都會從惡夢中驚醒,夢裏總是看見惡狼張著血盆大口正惡狠狠的咬我,我每次都會哭叫著被嚇醒……”
冷天奴持刀的手一顫,忽就失了氣力:
當年,還是半大小子的他和凝佳遇狼襲,惡鬥群狼的他精疲力竭之際險些就死在狼爪下,而小凝佳為了救他,竟然撲上前伸手拽住狼尾拚命往後拖,卻被惡狼回頭一口咬到手腕上,那令他窒息的一幕,幾成了他一輩子的夢魘……
有一段時日,午夜夢回,每每夢見那個瘦小的紅衣少女乖巧溫順的伏在他背上,受傷失血過多的她身子冰冷,虛弱飄忽的聲音在他耳邊呢喃:“天奴哥哥,我會死嗎?”
每每想起,都令冷天奴傷感愧疚不已!
冷天奴靜靜的看著凝佳,心裏打定了主意。
“玷厥哥哥知道我每夜都會被惡夢嚇醒後,就每夜都會來我和娘親的駐地,他就守在氈房外,命他的親衛去驅狼,不準狼徘徊在周邊嚎叫!”
“天奴哥哥,我那時孤單又無助,什麼還都記不得,又隻有我和娘親孤零零的,玷厥哥哥怕我悶,便總是帶著我去行獵,想盡辦法哄我開心……”
凝佳小肩頭聳動著,抹了把眼淚,淚汪汪的大眼睛乞求的看著冷天奴:“天奴哥哥,玷厥哥哥就和你一樣的疼我,我不能讓玷厥哥哥死,我不能眼睜睜看著玷厥哥哥死在我眼前啊,天奴哥哥,求你,求你不要殺他好不好?”
“凝佳……”死到臨頭還不失彪悍本色的玷厥此時眼睛已濕,眼底裏有水光湧動,目露哀色的他強笑著安慰妹子,“不要哭,不要怕,不要再管我了,你帶著你娘,還是回到中原吧,留在突厥,我怕沒人再能護住你們了。”
顯然,玷厥也想到了他一死,他的部族必會大亂,到時,凝佳和她娘親的下場可想而知。
玷厥突覺脖頸子一鬆,驚見冷天奴拎著他的手竟鬆了,抵在脖頸子間的玄月刀也已緩緩拿開,他神色一怔,旋即欣喜若狂,然不及他鬆口氣,卻見冷天奴目光陡然一戾,突揚手,玄月刀擦著他頭皮飛了出去,一縷斷發自他額前飄飄灑灑而落……
“叮——”的一聲脆響,玄月刀已擊落一枚直襲玷厥後腦的飛鏢。
玷厥忙回頭,正看見那枚寒刃泛著藍幽幽暗光的飛鏢落了地。
“少主!”似憑空現了身的殤眼見著自個的暗器被擊落,神色微變,朝冷天奴一躬身,再抬頭,一字一句道,“玷厥必須死!”
覺出事情不妙來的史拔圖汗將軍也催馬上前,脫口而出:“天奴,你可不能被小姑娘哭兩聲就軟了心腸,這次絕不能放跑了玷厥!”
“放他(她)們走!”冷天奴淡淡掃了殤和史拔圖汗一眼,聲音涼涼。
“天奴,你瘋了?”史拔圖汗急了,自知打不過冷天奴的他隻好搬出冷瀟雨做震懾,“你敢放跑了玷厥,別說可汗,就是你爹也饒不了你!”
“少主……”殤還想說什麼。
“少廢話,我說了,放他(她)們走!”冷天奴臉上顯了不耐,低醇的聲音也透了絲蕭殺。
“少主,”殤咬了咬牙,頂著少主同主人一樣冰冷無度的目光,道,“玷厥不死,您無法向‘爾伏可汗’交待,既然您下不去手,那就由屬下代勞,來時主子已吩咐,若有人膽敢阻攔少主殺玷厥,殺,不赦!
“少主,得罪了!”殤身形動,已淩空而起殺向玷厥,邊吩咐跟他來的兩個青衣小廝,“你們,殺了那女的!”
……
桃花城。
當冷天奴截殺玷厥之際,雕花大床上的宇文芳也正幽幽醒轉過來。
長長羽睫輕顫,似疲累似無力,片刻,杏眸緩緩睜開,如水的瞳子裏一片茫茫然,略有些散了光失了焦的瞳子怔怔的看著空中承塵,目光無悲無喜空洞迷離……
“天奴——”帶了絲啞澀的聲音忽就呢喃而出,旋即似靜水起了波瀾,宇文芳眼波輕動,瞬間驅散了茫然迷離,眼底裏已是一片清明。
動作比腦子反應快,宇文芳下意識就要支身子起來,剛一抬頭,卻正正對上一張美若初荷卻麵無表情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