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他冷瀟雨平生最恨的就是被人威脅,可偏偏卻被個頂著宇文芳臉的假冒貨給威脅了,然事關他的不肖子,而他,真就得受了這威脅,這叫他如何不生惱……
攝圖深深看了眼低眉斂目兀自出神的冷瀟雨,給這個做高深莫測狀的心腹謀士投去個欣賞滿意的目光,而後默默轉回臉來,衝著坐上臉色難看的阿史德拖真揚聲道:
“拖真汗王,我攝圖還是那句話,我從沒想過當什麼大可汗,也從不相信白虎護佑繼任大可汗的傳言,既然佗缽大可汗選定的繼任人是庵邏王子,那我阿史那攝圖隻會效忠庵邏王子,也隻會奉庵邏王子為我突厥大可汗!”
庵邏王子眼睛陡然一亮,一掃眼底裏的陰霾,深深看向攝圖,眼底裏是掩不住的欣喜。
知道玷厥也調了兵來,庵邏對攝圖調兵來於都巾山脈的忌憚之心忽就削弱了許多,有攝圖的兵馬在,至少可以威懾玷厥和他那幾個同父異母的弟弟。
玷厥睨了眼庵邏王子,眼底裏掠過一抹不屑,也大了聲音道:
“攝圖,你也不必先急著表忠心,還是想想整個突厥一族怎麼熬過這‘沙霧’災禍吧,我聽說已有大量的牛羊死在了這沙霧天裏,要是再這麼下去,牧場毀了,整個王庭也會被黃沙給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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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阿史德拖真是怎麼考慮的,總之,攝圖和玷厥是有驚無險的渡過了這次危機,而身具巫靈法力的通靈大巫“大喀木”染史泥傅則顧不上其它,隻一門心思大開血祭祭壇。
在黃沙漫天中,大喀木以成百上千的奴隸和牲畜作為向“草原神”求告驅災的祀品,“牲祀”和“人祀”的鮮血酒滿了整個血祭祭壇,濃重的血腥氣隨風刮去幾裏地。
祭壇上被狂風刮的東倒西歪的鬼臉薩滿們幾近睜不開眼,卻還在聲嘶力竭的鬼哭狼嚎奮力蹦跳著。
“許爭,冷先生到底去哪了?”一背風的巨石擋住了大喀木和許爭的身影,大喀木眯縫著兩眼盯著許爭,聲音裏是他都未曾發覺得急切,“冷先生到底有沒有說這沙霧天什麼時候能結束?”
緊握著白森森骷髏法杖的大喀木一向老神在在作高人狀的臉也流露出緊張色來,毒殺佗缽做賊心虛的他還是深深忌憚著所謂的草原諸神靈的,甚至自認正是因他的所作所為,激怒了草原神從而降下了這場“沙霧”災禍。
許爭看了眼大喀木,撩起衣擺抖了抖一身的沙塵,不急不慢道:
“我不過是個下人,主子去哪兒怎會向我交待。不過我家主子走時曾有言,這沙霧天會持續八至十日,沙霧之後緊接著會有一場暴雨,大喀木隻管安心祭祀作法,讓阿史德拖真大將軍和一眾小可汗貴族頭領們再次領略膜拜大喀木的巫靈法力。”
八至十日啊……
沙霧之後會有一場暴雨……
大喀木心頭一鬆,鎖著的眉頭舒緩開來,轉眼又是一副胸有成竹的端莊色。
冷眼看著大喀木的身影兒消失在沙霧中,許爭沉靜無波的臉瞬時垮了下來,已是眉頭緊,眼底裏凝著濃濃的不安,他眯眼望著這失色的天地,心頭沉沉:
不知主子親自出馬是否能找回少主?
許爭心有矛盾焦灼,他既希望主子能尋回少主,又擔心主子找到少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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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如冷瀟雨所料,這場席卷了整個漠北草原的“沙霧”整整持續了九日。
沙霧之後是一場豪雨,豪雨下了整整一日一夜,不過一夜之間,便似將被沙霧汙染了的天地和草原“梳洗”個幹淨清透,入目處,陽光炙熱明媚,碧空湛湛,青草瑩瑩,飛鳥鳴,走獸躍,又是一派生機勃勃。
一灣碧水淨湖裏,宇文芳正在被陽光曬得溫熱的湖水中暢遊,末了,破開粼粼清波,似個美人魚般嫋嫋浮出了水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