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兒,她竟懷有孩兒了?
她的腹中竟孕育了一個小生命?
宇文芳靜默無言,隻大瞪著杏眸怔怔著,似魂遊天外,又似未從突如其來的消息中回過神。
“公主,公主……大可汗來了!”雲兒刻意放低的聲音傳了來。
雨晴陡地一激靈,下意識回頭看向氈簾方向,隔著內帳的層層紗幔,聽見雲兒失了穩重的腳步聲。
素手挑起層層紗幔,雲兒快步而入,秀眉擰,眼底裏難掩一抹緊張色。
雨晴回轉目光,見公主依然怔怔著呆坐在八寶妝台前,目光定定的不曾稍移,她忙彎了腰身,在公主耳邊壓低著聲音急切道:
“公主,大可汗來了,您若失態他必會瞧出破綻來,公主,您還是要打起精神小心應對才是啊。”
“公主!”
耳邊突然大了的聲音令宇文芳目光驀地一跳,長長羽睫輕動,眼波流轉,眼底裏已是一片清明色,回了神的她忽伸手撫向自個的小腹,臉上漾起一抹溫柔色,若桃花瓣的粉唇彎彎,眉眼裏已然含了笑:
這腹中孕育的是他和她的孩兒呐……
手撫在腹上,雖什麼也感覺不到,可心頭柔情滿溢,更若千金重,眉眼裏的笑忽轉瞬而逝,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堅定決絕:
腹中的孩兒,雖來得不是時候,可,絕不容有失!
竭盡所能,她定是要護住這孩兒的!
“公主,大可汗……”
眼見公主坐在那個,眼波流轉,手撫著腹部笑得溫柔,轉而又是一臉凝重色,瞳子裏更流露出打定主意般的決絕,雖不知公主作何想,可額頭冒了冷汗的雨晴和雲兒卻不得不出言提醒,眼前這關先要過了啊,這莫名其妙的,大可汗怎就突然登門了呢?
“莫慌!”宇文芳抬手打斷,起身,看一眼難掩緊張焦灼色的雨晴和雲兒,聲音不疾不徐道,“取麵紗過來,隨本公主一起迎大可汗。”
……
佗缽在左右夫人,吐羅古將軍,以及“汝南公”宇文神慶和長孫晟等人的陪伴下已大步而入,身後是眸色不明的安加利拆和手捧精致食盒,輕抿著唇的池安兒。
可容納數人的以層層帳幔隔出來的外帳,一應物什俱全,且皆是北周宮中陪嫁之物,富麗堂皇的令人咋舌,若非以穹廬為室氈為牆,隻看這些華貴的禦賜擺設和各色器具,還以為仍身處中原的皇族高門中呢……
然華麗麗的氈房裏,卻是空無一人,甚至連個侍候茶水的小宮女都不見。
頭一次來此的右夫人弱水一對兒水汪汪的美目左顧右盼,黛眉微挑,想起氈房外低眉順眼垂手而立的一眾宮女,若有所思。
弱水身後侍候著的彩兒則悄然打量著,暗暗咬牙:都被打發到塞外蠻夷之地了,怎她宇文芳還住得這麼奢華,活得如此旺興呢?
左夫人勒蘭難一對兒烏塗塗的大眼睛亦暗暗環顧著,眼底裏難掩豔羨色,可更多的是不甘,冷眼看著,塗得腥紅的唇繃的越發緊了:這一切,遲早會是她勒蘭難的!
“千金公主?”見四下沒人,佗缽微怔,旋即腳步不停,揚聲道,徑直上前,欲進內帳,正在此時,腳步聲輕響,素手揚,雨晴和雲兒分左右掀開紗幔,一襲金繡宮裝,雪白薄紗半遮麵的宇文芳緩步走了出來。
抬眼,流光溢彩的杏眸不動聲色掃過一眾人,待看到靜靜縮在眾人後,捧著小小食盒的池安兒時,宇文芳目光一頓,旋即若上其事般轉了視線,上前,朝佗缽福身一禮,聲音似出穀清泉淙淙,流淌在人心田:
“千金見過大可汗,千金容顏微恙,還在診治將養著,怎敢勞煩大可汗親來探望……”
“哈哈哈,本大可汗想來就來了!”
宇文芳話未說完,佗缽已哈哈笑聲起,深深看著她半露的容顏,注意到那一抹露在外的,淡淡的似雲朵暈染開來的紅斑,隻覺是酒意熏熏然上了臉,染了上好的雪玉,毫不難看。
他心下暗舒了口氣,上前抬手就握住宇文芳的兩隻小手兒,摩挲著掌心中那略有些涼意的柔軟若無骨的滑嫩小手兒,不覺又傾身上前,嗅著宇文芳身上若有若無的女兒香,臉上笑意越發大了:
“瞧著你臉上的紅斑淡了許多,應該很快就會好,想來,不會耽誤和親大典。”
距和親大典已不足一月。
宇文芳心頭一緊,卻是不動聲色,隻作羞澀狀略略低了眼簾,掩下眼底裏的情緒。
伺候在旁的哈納雲悄然覷了眼青了臉色的左夫人勒蘭難,心有冷笑,於她,想起鷹奴被勒蘭難和阿巴齊姑侄二人折磨就恨得肝疼。
聽在耳的“汝南公”宇文神慶則心有高興,經過半個多月的將養,又顯白胖了的臉樂嗬嗬的,於他,恨不得“和親大典”明日就舉行,和親大典禮成,徹底了了肩上重擔的他便可打道回京。
咳,在突厥王庭的這些日子,於他,可真真是過得驚心動魄,和親大典禮成後,就是可憐了千嬌百媚孤立無援的千金公主了,還得繼續熬著啊,還得繼續擔著她和親突厥的使命重擔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