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急行千餘裏,冥火慢慢黯淡直至消失,孟泊整個人被包裹在黑暗中,隻聽見,耳畔風聲呼嘯,人也有些踉蹌。
險險穩住身體,強風穿透身體的力度讓他幾近摔倒,為了維持平衡孟泊俯身坐了下來,他可不想掉進忘川河裏,聽說,投進忘川,就再不能起來。
鬥篷漂流的速度越來越緩,晃晃悠悠,孟泊突然倦了,千年來從未有過的感覺,一半欣喜,一半迷惘胡亂的攪擾著心神。
輕輕合上眼簾,在冥界的日子如卷軸一般,一卷接一卷,像複刻似的,無波無瀾,平靜的讓人煩躁。
腦子越來越混沌,又慢慢平息,他看到自己置身於一片山穀之間,那裏長著許多從未見過的花草樹木,時不時還有披著七色羽毛的神鳥飛過。
呼吸著寧靜又不壓抑的空氣,他感覺自己身體顏色越來越淡,然後透明,再和山穀融為一體,那種感覺,是他在冥界從未有過的輕鬆。
孟泊任憑自己的思想遊離於幻像之中,被幻境中奇妙的舒暢的感覺所吸引,然而這終究隻是幻境,指尖透骨的冰涼很快將他拉回現實。
忘川河水無疑是怪異的,它能承載任何沒有生命的物體,使它們漂浮於忘川上,卻不能托起一個本就縹緲沒有任何實體的魂魄。孟泊的手浸透於河水中不想抽回來,這種冰涼的感覺能讓他清醒。
他開始幻想人間的景物,是不是如同剛剛的幻境一般美麗,奈何橋上千年,世間景致看了無數,卻不盡相同,或黃土貧瘠,或風沙漫天,或山川秀美,或水鄉溫婉,他突然期待將要去的人間,不知是怎樣的一番風景。
隨著水波毫無方向的飄蕩,孟泊的眼睛突然感受到一絲亮光,這無邊的黑暗中顯得格外明顯,明晃晃的那麼耀眼。
河水朝著亮光的地方緩緩移動,他伸出手,想要把握住那一點星星之火,胡亂揮舞的手臂用盡全力還是不能有絲毫觸及。
鬥篷行的很緩,許久過後,那光亮還是遙不可及,他有些焦躁了,用力揮出一道掌風拍擊河麵,鬥篷立馬飛箭似的衝了出去。
一路上接連揮出好幾道掌風,那一點光亮也漸漸變大,一團,一片,再後來,他已經能感受到人間微風拂麵的感覺了,暖暖的,很輕柔,完全不同於冥界陰風那樣淒厲。
隨後再揮出的一道掌風將他徹底帶入這片光明中,然而這片光明並沒有想象中那麼美好,強光刺的他的眼睛都睜不開,並且陽光直射在他的身體上時還有陣陣的灼傷的感覺。
孟泊努力揚起手臂試圖遮住刺目的陽光,卻發現寬大的衣擺也被陽光穿透,他踮起腳尖猛的一提氣,卷起鬥篷躍到岸上,慌亂的將鬥篷披在身上,這才遮住強烈的陽光,雙眼適應了好一會兒,才朦朦朧朧的看清眼前的世界。
一片夢幻般的紫藍色,沿著河流兩側一路向前延伸,從冥界流出的彼岸花來到人間後,立馬幻作一道紅色煙霧將河麵籠罩。冥界與人間的連接處更是一處被紅色煙霧籠罩的山隘,不甚分明,如此的美景,孟泊在三生石中確實沒有看到過。
揉揉眼睛,他再定睛看了看,那一路的紫藍色分明是一種植物的花朵,他披著鬥篷走近花樹仔細觀察著,那紫藍色的花朵隨著樹枝軟軟的垂下來,有的甚至覆蓋在了地上,一團一團的。
他張開手指想要輕輕撫摸這種紫藍色碎小的花朵,不出意外的,手掌穿透花朵後作罷,不過我聞見的那一縷縷淡淡的花香還是讓我開心不少。
更遠處的是一道道山屏,孟泊行走在花海中,感受著人間的空氣,在不遠處找了個有樹蔭的地方,靜靜的躺下,看著從未親眼見過的湛藍色天空。
從冥界到人間,這一路雖不艱險,卻還是多虧了泅堰的鬥篷。沒想到還能起這麼大的作用。他打算在這片花海中休整一下,好好盤算去人間的以後的生活。更重要的是,他的身體實在太排斥陽光了,得先適應一會兒。
閉上雙眼,孟泊慢慢放鬆下來,感覺身體輕飄飄的,和忘川河上的幻境一般。他雖在忘川河上看遍了世間事,卻從未有過親身經曆。
而這次來人間實在太倉促,連任何準備都沒有,思前想後他還是決定聽泅堰的,先去看看華錄寺的井底,然後再去找那個有著奇怪命格的女子。
她這一生生在半月國的一個偏僻小鎮,是一戶茶商家的女兒,生活優越,不改前世麵容,生來耳前的臉側有一塊玉蘭花瓣的胎記,似烙上去的一樣,二十歲零九個月死於跳崖。
這一切,都是孟泊在三生石上看到的畫麵,而今她應該還不足一歲。
如果孟泊在她跳崖之前解開她自盡的真相,也許可以改變她的命格,這也是他的一點私心,他總覺得她的眼睛裏藏著關於自己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