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瓊花

卷首語

作者:雨虹

有一種花,花期長達半年之久,在北方,從初冬一直開到早春,直到化為泠泠春水,滋養萬物生長。

誰剪輕瓊,漫灑天涯,瑩瑩裝點千萬家。似花非花堪比花,玲瓏剔透,白玉無瑕。

雪花,是北疆寒地最美的花。

生在北方,長在北方,對雪花也是有別樣的認知和感情。

雪霽天晴的冬晨,推開門,滿世界的粉妝玉砌,滿眼潔淨清爽銀光閃閃的驚喜。那六角形的小小飛花,捧在手裏,不敢喘息的凝視,那麼的精致和美好,一股風能吹飛了它,一口氣能融化了它。

與其說是詩人給了雪花生命,不如說是雪花給了詩人靈性。

“雪紛華,舞梨花,再不見煙村四五家。密灑堪圖畫,看疏林噪晚鴉。黃蘆掩映清江下,斜纜著釣魚艖。”這是關漢卿大雪中的冬釣,如寫意水墨,閑適散淡,悠遠空曠。

“新年都未有芳華,二月初驚見草芽。白雪卻嫌春色晚,故穿庭樹作飛花。”這是韓愈的春雪,輕舞飛揚,迎著盼春的心情綻放。

“玉花飛半夜,翠浪舞明年”是蘇軾眼裏的瑞雪兆豐年。

詩言“梅須遜雪三分白,雪卻輸梅一段香”,但呂本忠說的最好,“雪似梅花,梅花似雪,似與不似都奇絕”。

小小一朵純淨素潔的雪花,無色無味,無喜無嗔,遇寒流化無形於有形,逢春風再於有形化無形,它的輪回與涅槃,亦是一派空靈之境!古人雲:大象無形,大音希聲,大道至簡,最簡單、最清淡、最樸素的東西中,卻往往蘊含著世界上最真的情懷、最高的境界、最深的哲理。

淡極始知花之豔。無數的雪花凝為積雪,又白到了一種絕塵的境界,一種非仙即狐媚的傾世風情,讓我聯想到雪地裏躡足的白狐,古墓裏白裙嫋嫋衣袂飄飄的小龍女,西湖邊素麵簡衣清麗脫俗的白娘子……

古書裏寫到上好的茶,常常都是以雪水烹之,如今空氣汙染嚴重,雪還能是白的就知足了,不敢奢望能融雪煮茶,亦不能像兒時捧上一抔,舔上幾口,以解視覺上如白糖之饞惑。

這些年,雪的經濟價值凸顯,滑雪,雪雕等等不一而足。而我,更喜歡“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的情境。

深秋時節,曾與友人相約,初雪時以雪為令,到她家圍爐夜話,把酒言歡。忽然就找到了古人相約的感覺,沒有具體的某月某日,隻是楊柳青時,雁字回時,菊花開時,秋風起時,初雪落時……多美多詩意啊!

這個冬天我一定會得閑趕上一場大雪,提一壺老酒,踩著咯吱作響的厚厚積雪,輕叩她虛掩的門扉,我們席地而坐,隔窗賞雪,促膝娓談,淺斟慢酌,在彼時那個大雪紛飛的夜晚,來一場“對瓊瑤滿地,與君酬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