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珊珊!”
那一刻,熟悉的聲音在不遠處傳來,九月的腳就像是定在了原地,整個人僵硬得無法動彈。
那是她進孤兒院之前的名字。
珊珊,張諾珊。
這是一個已經快被本人忘記的名字,如今時隔多年卻有個人再次提起。就像是再次將她心裏已經結痂的傷掀開了一樣。
九月愣在原地,眉頭緊緊蹙起,咬緊下唇,強迫自己不要回頭。但是不管她怎麼做,她的雙腳就如同被釘在了地上一樣,動彈不得。
過去就像是被放快了幾倍的電影一樣在腦海裏飛快地翻過,從一開始的歡樂到最後父親無情的拋棄。
她曾經想過無數個相逢的場麵。
隻不過,她總覺得父親一定認不出她就是當年那個被拋棄的小女孩。就算他們知道了彼此的身份和那血濃於水的關係,但是兩人一定是經由別人介紹而認識的。她從沒想過父親會忽然出現在自己工作的地方,畢竟她和他早已失去聯係多年。
她也曾經想過無數個畫麵,在腦中想了好多個兩人見麵時她會做出什麼反應。她總覺得,自己可以笑得很開心,然後對著那個人說“對不起您認錯人了,我是藍九月”。她以為自己可以做到完全忘記過去,完全變成一個真正的藍九月。
但是,穿著天鵝外套的醜小鴨還是醜小鴨。
更何況,她是個穿著小醜裝的醜小鴨。
“珊珊……”
男人略微顫抖的聲音變得很近,九月一回過神來,男人就已經站在了自己麵前,用那雙滿是魚尾紋的眼睛看著自己,眼神是她無法明白的。那像是感動。但一個拋棄了女兒的人,怎麼可能在重逢的時候感到感動?這不是自相矛盾麼?
抬起頭來,這一刻九月才能仔細地看著男人的臉。
他老了。臉上的皺紋、斑白的頭發、駝背、沒刮幹淨的胡渣……全都在說明他老了,而且生活過得沒有比她想象中來得好。
“對不起,您認錯人了。”
沉默了很久,九月終於強忍著心裏的難受,露出了一個難看的笑容。
說罷,她便要離開。
就在她越過他的那一刻,男人忽然伸出手抓住她的手腕,力度不算很重,卻讓她愣在了原地。
“珊珊……”男人的聲音依舊是有些顫抖,下意識地趕緊鬆開手,但是卻移步到九月麵前,試圖確認事情真相,“你就是珊珊對嗎?我去孤兒院問過了……你被人領養了……”
“不好意思,您真的認錯人了。如果想找人的話,我建議您去警局。先走了。”
九月沒有像電視劇或小說中那般,激動地抱住親生父親,然後就這樣原諒一個丟下自己的人。
她做不到。
如果當初他沒拋棄她,或許她現在的生活能有所不同。但要是仔細想想,這一切真的能隻怪他嗎?可能她也是間接害了自己的人吧。
但是要她原諒,她真的很難做到。
“珊珊,我知道你恨我。”
男人的聲音再次響起,這次九月沒有停下步伐,而是走得很緩慢。
男人的聲音越來越小,九月越來越難聽見男人後來說了些什麼。
就這樣,她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再次重逢的父親。兩人重逢的時間不超過五分鍾。這是個短暫的重逢,也是九月從來不想麵對的重逢。
雖然她順利地否認自己就是張諾珊,但是心裏的痛隻有她自己明白。
在別人眼裏,或許她就是一個失戀了的人遇到一個正在找女兒的老人。但沒有人知道,其實兩人的關係就是親生父女。
但是親生不親生又有何關係?她的親生父親和養父都能如此狠心地對她,她還期望那些親情作甚?
“九月,你在哪裏?”
九月接起忽然響起的電話,是昭軒打來的。
抿了抿唇,九月坦白地開口:“在公司。怎麼了?”
“我在你公司外麵,出來吧。”
男人溫柔的聲音從電話裏傳了出來,那一刻九月差點以為他要拿自己開玩笑。
下意識地掐掉了手機,九月什麼也沒想,直接拔腿朝公司外頭跑去,就連路上遇見了還沒離開的生父也渾然不知。
“慢點。”
果然,男人就站在大門外。
他身上穿著她熟悉的休閑裝,雙手此時正插在褲兜裏,一雙眼睛充滿溫柔地注視著她,臉上的笑容讓她不由地感到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