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那步棋,走得太險!”楚千言推門而入,秀眉輕蹙,指尖掐出白色。
曲婉容放下手中的書卷,直對他的眼睛,“出了什麼事?能讓你這樣不顧儀態?”楚千言剛進門時,她就看到他的墨青色衣袂上,沾了微塵,鞋麵是星星點點的淤泥。
一直冷靜淡漠,甚少流露溫情的楚千言這般失態,讓她不由思忖著其中的奧妙。
“你前幾日在棋閣和王狄爭鋒相對,毫不避讓地和他解釋那副棋的隱秘。一旦有謀臣出言提醒,他定然知你意而翻臉!”曲婉容總是帶給他細微震懾,其中不乏驚心。
一下朝就趕了回來,偏偏天公不作美,瓢潑大雨說下就下。提起衣袍,自府門一路跑過,便來尋她。
“明知王狄性子暴虐又極愛毀約,卻還是以身試險,甚至不告知我一聲。若不是將長生安排在你身邊,這件事我到了今日都無法知曉。”從未對曲婉容動怒,但此時壓抑的擔憂卻是溢出難止。
曲婉容提唇一笑,眉心點點喜意散開,“你知我有把握才會去會王將軍,又何必這樣惱怒?”的確她隻身和王狄以棋試心,求化解夙怨,以為她和祖父添一份助力。但是楚千言失態為她,總覺得有些不真實。
楚千言淡笑,“你是冒險習慣了,自己的生死還掛心麼?”其中的一絲嘲諷不自覺地流出,他理理衣裳,看著腳邊的泥土眼神閃了閃。
這可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太子,與我不可能有情有愛。我隻是想安然躲過眼前難關,為何總是覺得他有情。
曲婉容低垂腦袋許久,最後還是摸著一直茶杯喝水不說話。
看她出身的模樣,楚千言想走近撫摸她的發,可是手停在半空又很快收了回去。
他等了這麼多年,不能這麼快便是打破關係。
“今日相府又是大喜,連同母後也會出席喜宴,相府要舉辦嫡女及笄禮。”說著,楚千言將請柬打開。字字鍍金,紙麵紅得叫人驚心。
這樣迫不及待地偷龍轉鳳,果然隻有丞相和不要臉麵的劉姨娘才幹得出。隻是不料皇後竟然也支持。這對奸人,待她回府,定要整治幹淨!
“你也去麼?”曲婉容偏過頭,小聲問著。
“暫時不確定,一會兒你得自己去相府,轎輦已經備下。”他不是不去,隻是不是現在。
“好,我梳妝之後便回相府,這些日子有勞你照料!”溫儒的聲音微帶少女獨有的風韻,楚千言忍不住轉身便走。
下次見麵,希望還能是朋友。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曲婉容坐到鏡前獨自上妝。
臉上的疤痕在悉心調理下已經不見絲毫,白玉般透亮的臉龐饒是曲婉容自己也是有些驚訝,竟比以往還柔嫩。一笑傾城的美目卻是她不想多看的,因為以後還得靠這雙眼睛去看遍那些人的醜惡心思。
轉手之間,細致的梅花妝在額頭流光溢彩,唇脂挑了厚重的紅色,騾子黛所畫的眉一見如細葉。
悄然輕笑,曲婉容披上青色羅衫,讓丫鬟輸了一個繁華的飛天髻。
曲婉容推開門便急忙往府門趕去,心裏很清楚楚千言應該還是派人送她,所以早就做好了推辭的準備。
沒想到,站在房門前的卻是楚千言。
看著噙著苦笑,換了金色衣裳的楚千言,她伸手拜謝,“不用如此勞煩,我自己一人去相府才是最妥帖。”
他不是說了還未決定去不去相府麼,怎麼轉眼間連衣服都換好了。
低頭思考時,恰好錯過了楚千言眸子裏一閃而逝的驚豔。
這女人怎麼又梳了飛天髻,太過華貴反而增了幾分妖嬈。淡妝是淡妝,卻獨獨突出了薄唇的靚麗,精致的麵孔麵孔卻如染了寒霜的冷漠。
抬頭掠過楚千言神色複雜的臉色,曲婉容隻當他是有些擔憂,便笑著道別。
透過車窗看去,滿目繁華街市,大戶人家的屋簷高聳峭立。離相府最近的街市上,遍地紅妝歡喜鼓聲陣陣。
曲婉容明白,自己離相府深處難以窺見的陰謀雜事,越來越近。
既然我還活著,發誓與你們力爭到底,絕不止步於相府。曾經那個心慈手軟的我,已經被你們殺死了。
相府,位於長安城裏最富饒的一片宅院之中。院外雕梁畫棟不遜色於尋常皇帝行宮,內置的風景更是假山水泉繚繞,並無一處無雅致。富麗堂皇之色中,是濃重的脂粉冠玉氣息。
在大楚國,有腕力建造起這樣的府邸,而不被皇帝猜疑,獨一無二。
到了相府,曲婉容徑直走出轎輦,看著來往相府之人麵上毫不遮掩的信息,她甚至能聽到血液澎湃複仇的叫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