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一章生反骨(2 / 2)

我冷笑一聲,說如果你紋了陰繡,那陰魂想做什麼,你就得做什麼——那你活得有個雞毛意思?那還是你自己嗎?

竹聖元歎了口氣,說:我前些天被人弄的時候,早上睡不著,一個人偷摸的到了街口,一個人走。

“那次,我遇到了一個環衛工人。”

竹聖元頓了頓,又說:我就問他——你一個月賺多少錢啊?天天四點鍾就開始幹活了。

環衛工人說他一個月賺八百。

竹聖元聽了心裏打顫,他幾乎想不到,現在還有人拿這麼低的工資!

八百塊錢的工資是什麼概念?

這年頭,叫上三五個知己好友,出去吃頓火鍋,敞開了吃,也得吃個五六百了。

那環衛工人的工資,才夠吃一頓多火鍋。

竹聖元就問那清潔工人——現在最低保障都不止八百塊了,你工資為什麼這麼低。

那清潔工人說他其實不是環衛公司的正式工,那些正式工的工資,一個月一千九百塊錢,那些正式工呢,比較懶,就把環衛活包出去,包給比他們生活更加窘迫的人。

就好像現在,八百塊錢一個月,包給了竹聖元麵前的這個環衛工,那些正式工,就落一千塊錢的好處。

竹聖元說:這件事,對我觸動很大——我一直以來,都覺得這個世界複雜,現在我才知道,這個世界有多簡單——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蝦米吃土粒,一層一層的壓迫,一層一層的壓製,壓製得你根本喘不過氣來。

“世界很殘酷,我也要變得殘酷起來。”竹聖元說:我想過得好一些——就得變得和我以前不一樣。

他說:如果我再繼續得罪人,而官又是這麼一個小官的話……我擔保我退休的日子,比那個環衛工人還要過得慘,無數的人會收拾我,會整死我的,也許還用不到退休的時候,我就會像這次一樣,被人抓起來,成為階下囚。

“老老實實聽話,老老實實的享受當官應該享受的。”竹聖元說:我變了——因為我讀懂了人生。

我眯著眼睛,說道:讀懂人生的人很多,最可貴的人,是讀懂了人生,卻依然不願意懂的那些人,老竹,本來我很尊敬你,但現在,尊敬,無法談起。

我又說:你不是要做陰繡“天狗吞月”嗎?可以!打掉了張哥和韓老板之後,我給你做那個陰繡!

“謝謝理解。”竹聖元說。

我搖搖頭,說不用謝,我這不是理解你——我不給你做陰繡,是把你當朋友,當老哥們處,不希望你有事。

“你現在不是我的朋友了,給你做陰繡,那又如何?反正出事的不是我,你不是要走官運嗎?我送你一程。”我站起身,抓起了杯子,遞向了竹聖元:最後一杯酒,從此不再是故人,我們往後各取所需!各有所求,願你我,在我們的路上,越走越好。

竹聖元苦澀的抬起了杯子,和我幹了一杯:好!

我在喝掉這杯酒的時候,還對竹聖元說:老竹……我以前也讀過書,讀得不是很好,但我有一個特別喜歡的詩人,叫北島,他有一首詩,我念給你聽——那時我們有夢,關於文學,關於愛情,關於穿越世界的旅行。如今我們深夜飲酒,杯子碰到一起,都是夢,破碎的聲音。

我跟老竹碰杯,叮當一聲,真的像是夢破碎了的聲音。

不過……不是我的夢破了,是竹聖元“為民做主”的夢……破碎了。

我轉身而走,走得很決絕,隻留下了一句話:老竹,不要忘記了我們的交易。

“當然!三天之後,省調查組的人下來,一定打掉張哥。”

我笑了笑,從此以後,我也許會和竹聖元交道打得更多,但是,無關於友情、無關於情懷和夢想,關乎的,隻有雙方的利益。

回了家,我心裏很堵,跟馮春生打了一個電話,說了今天和竹聖元的對話。

馮春生說這都是人之常情。

人有七情六欲,沒有人是完人,很多所謂的清官,隻是沒有放到一個環境裏去,放進去了,那就不清了。

“能這樣也行啊。”馮春生說:那以後找竹聖元辦事,方便多了……不談感情,隻談錢。

對啊!談錢多好,一手交錢,一手交貨,錢貨兩乞,互補賒欠。

我雖然這麼說,但心裏,卻有十足的感傷,一時間,我真的有點恐懼人性了——萬物誰最惡,人必當其衝!

我對馮春生說:還有三天時間和張哥剛正麵了……我想,趁著這幾天,出去走走!

“散心啊?可以啊!去哪兒走走?我陪你去。”馮春生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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