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著,他又托著腮幫子想了半天後,說道:《夜譚隨錄》裏頭有段記錄——永野亭黃門言一親戚家,貓忽有作人言者,大駭,縛而撻之,求其故,貓曰:無有不能言者,但犯忌,故不敢爾,若牝貓,則未有能言者。
這段話的意思是,有一個叫黃門言的親戚家,他家的一隻貓突然說人話,主人嚇死了,抓住貓,用鞭子一陣狂抽,問貓為什麼會說人話。
貓說:沒有不能說話的貓,隻是怕犯忌,所以平常我不說話而已。
這段話,就記錄了貓,其實是能說話的。
但貓是神秘而高貴的動物,它幾乎不會跟你說話——不到萬不得已。
馮春生說:這《夜譚隨錄》裏的貓的說法,有一點小小的誇大,貓子,並不一定會說話,但是,上了年紀的老貓,幾乎都能,但就像它們說的:無有不能言者,但犯忌,故不敢爾!
現在,我們腳下的這隻老貓,就是一直能說話的老貓。
我把老貓抱了起來,接著,我才發現,這老貓的眼睛,並不是瞎了,而是——被人把眼睛,給縫起來了。
“哎!春哥,這老貓的眼睛,沒瞎,隻是被人把上眼皮子和下眼皮子縫在了一起。”我對馮春生說。
馮春生連忙扔掉了手裏的煙頭,問我:真的?
我把老貓遞給他看。
他才看了一眼,立馬說道:這貓兒,可能還真不是一般的貓——得是靈貓,靈貓一體,自成陰陽。
他抱著貓咪看了好大一陣後,又說:這縫眼睛的手法,叫“閉天眼”,怕是這貓兒能看到什麼不該看的東西,有人把他眼睛給縫了起來。
倉鼠特別心疼貓咪,跺著腳問馮春生:這眼睛縫起來了,得多疼啊?快,快,給弄開。
“弄開?怎麼弄?”馮春生一攤手。
我想了想,從包裏翻出了紋針,然後用鋒利的紋針,一點點的挑那些線——一挑一個準。
沒多大一會兒,縫住老貓眼睛的線,全部被挑開了。
貓兒睜開了眼睛,一隻眼睛是綠色的,一隻眼睛是海藍色的。
“陰陽眼?”
我連忙捧著貓,說道:貓兄——你這是遇到什麼事了?跟我說說?
老貓撇開了頭,沒有看我。
馮春生則說道:老貓,我可跟你說啊——這是你最後一次機會了,不然,人家要我們給你做一個“愚癡”的陰陽繡,做了的話——甭管你多少年的道行,以後就得變成野貓,爛貓了。
那老貓聽了馮春生的話,重新抬起了頭,看向我,說:哎——人心不古。
它說這五個字的時候,特別的古怪,嘴巴沒有張開,但是眼皮子裏麵,卻綻放了妖豔的光澤,喉嚨裏麵發出了聲音。
我現在在和一隻貓咪對話呢,我想想都覺得瘋狂。
老貓喉嚨又骨碌了一陣後,說:我主人,從曾經的好人,變成現在十惡不做的人,我很苦惱,我是靈貓——靈貓會去追隨善良的人,往後,會一輩子都跟著那人的後代,直到我們無憂無慮的死去,我們就可以安靜的離開我們的主人了。
我問:房東是你的主人?
“是的!”
老貓說:準確的說,他的爺爺,才是我的主人,他並不算,我阻撓他做惡事,他就要害死我,想讓我變傻,這樣我的鬼魂,就不會報複他!他封了我的陰陽眼,戳穿了我的耳膜,也是出於這個目的。
接著,老貓伸出了前爪,說道:但是,我是靈貓,我聽東西,並不要靠耳朵,我還可以靠爪子,隻要感受到律動,我就能夠聽見聲音。
我連忙問老貓:那你主人到底幹了什麼壞事?
“你們知道?我主人每天早上、中午,吃什麼嗎?”老貓問我們。
我說知道,就是紫河車嘛。
老貓搖了搖頭,說:不光是紫河車,他吃的東西,叫“五髒湯”。
用的是小嬰兒的心、肝、脾、肺、腎,一起煮出來的湯,然後再加上胎盤。
馮春生立馬說道:這和吃完整小孩,有什麼不一樣嗎?
“一樣的。”老貓說:他吃的五髒湯,能養氣歸一,延年益壽——是避死延生之法,不同的是,他隻能吃到這些嬰兒的五髒,吃不到一整個小孩。
隻能吃到這些嬰兒的五髒,吃不到一整個小孩?
這話是什麼意思?
我感覺我首先得弄清楚一個問題——那房東,到底是幹什麼的?
他不就是一個租房子的嗎?
老貓忽然一陣妖豔的笑容,唱起了那首童謠:馬蘭花開二十一……二十六二十七,二八二九三十一!
“他做的,就是和小孩掛鉤的陰邪勾當。”老貓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