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官頭說道:柳州老錘子,是我師父,很多年不懂錘子打棺材了。
“哦!”馮春生立馬鞠躬:謝謝老官頭……我老婆的棺材,就是老錘子打的,老錘子打完了棺材,我跟他磕了三個響頭!畢竟他二十年不動錘子,為了我,專門重新開錘,恩情沒齒難忘。
馮春生說:官叔你跟老錘子,那是同源,我見了您,也得感謝你一番!
“哦!哈哈哈!”老官頭頓時對我們更加親熱了:原來都是自己人,都是自己人,能讓我師父,重新出山開錘的人,那必須是自己人。
我問馮春生——柳州老錘子出名嗎?
“那是譽滿柳州。”
馮春生對我說:中國有句話,叫吃在廣州,穿在蘇州,活在杭州,死在柳州——柳州的棺材,那是全國第一,老錘子又是柳州棺材行裏,最有名的一個人,他就喜歡在晚上打棺材,讓鬼魂來試試他的棺材,舒服不舒服……這叫“夜棺試鬼”,名頭很響亮的。
他又說:既然你找了官叔來看那棺材照片,那我是服氣了。
馮春生怕一般的棺材匠看那棺材會走眼。
但現在官叔是名匠“老錘子”的徒弟,那走眼自然不會了。
老官頭發現我們都是自己人,也沒著急跟我們看照片,給我們一人倒了一杯茶。
馮春生問老官頭:官叔,柳州那邊的棺材行十分景氣,你在那邊能賺大錢,現在怎麼來了閩南這邊了?
“嘿!”老官頭笑道:我要自立門戶,如果在柳州,那是跟師父搶飯碗,這種事,我做不出來,所以,我手藝成了之後,就告別了師父,帶著我老婆、孩子,來了這邊打棺材……日子雖然不如柳州那邊好過,但也湊和,吃喝不缺。
我心中說老官頭真是講究。
老官頭說了一陣後,帶上了老花鏡,開始看手裏的照片,他才看了幾眼,立馬說道:這棺材,沒多少年……我數數啊!
他掰著手指,數了起來——就解放前吧,沒多少年。
“確定?”我問老官頭。
老官頭指著棺材說:這棺材啊,刷的是泡桐漆,這漆剛刷的時候,特別亮堂,講究,剛出來的時候,好多人用,可是用不了四五年,這漆有問題了,滲透力太強了。
他說有個人,父親死了三年,他要搬家去別的省份,所以呢,就開棺把他的父親屍骨給挖出來,結果一挖,發現那棺材裏麵都黑了,他父親的屍骨也被油漆染黑了。
他就去找人罵啊,破棺材匠,什麼破棺材。
後來才知道,這是“泡桐漆”的問題。
這事發生得多了,沒幾年光景,泡桐漆沒人用了。
就那幾年時間,不過現在,泡桐漆改了工藝,又被人喜歡上了,當然,你們這棺材不可能是這幾年的東西。
“解放前?”我歪著頭想。
老官頭又說:這女人,漂亮、有錢,不過年紀輕輕的就死了,實在是……可惜。
“有錢?官叔,你從她哪兒看出有錢來的?”我問老官頭。
老官頭說:當然是看這棺材啦,這泡桐漆當時是奢侈品,一般的人家哪裏用得上?再說了……這棺材我都不用看,花蝶木打的!柳州最好的木材,現在一方這樣的木頭,得四五十萬,那時候也貴。
老官頭說完,還總結了一句:這棺材木頭,是一寸木頭一寸金啊!
這件事,我們都查得很明了了。
妹的。
這女屍是大戶人家,有錢,死的時候,大概在解放前,我們知道的消息,就這麼多了。
我們告別了老官頭,出了棺材店。
出店後,我問馮春生:春哥、有了這些信息,能知道那女屍的長短嗎?
“這知道不了。”馮春生說:得找出那女人是怎麼死的!
“這我倒是有招了。”我對馮春生說。
“這你從哪兒知道?”馮春生問。
我說這大戶人家都有“家族誌”,記錄了家族發生的一切事情,越是大門大戶,就記錄得越細致,和特麼史書一樣。
這大體和這些大戶人家的心理有關係。
那些大戶人家,都覺得自己的門楣能夠發揚光大,所以先記錄仔細,萬一以後家族裏揚名了呢?
我想了想,對馮春生說:家族誌,都放在現在的市圖書館的最上層,可以找到。
“你咋知道得這麼清楚?”馮春生有點不信。
我跟馮春生說:我們家解放前,那是大戶人家,也不是本地人,是從外地遷過來的,我玄祖太爺,擔了十八擔珍珠來的閩南,我們家也有家族誌,後來上交了。
“前段時間,還有圖書館的跟我打電話,說我們家族誌放在圖書館,供別人了解曾經的閩南文化來著,我也可以隨時去觀閱的。”
我說。
馮春生聽了,啪啪拍了兩下袖子,說道:哎喲喂,水子,這你要是早些年,你可是水公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