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凝固般地站在粘稠的空氣裏,仿佛連同抬起胳膊,也如冰河裏滑動船槳般毫無可能。我知道該我帶著林裳離開了。於是我牽著她的手,輕輕地向後退去。
\t每退一步,似是在我腦海中始終為向夢緊繃的那根弦便鬆了一分。看著她,看著吳碩,我忽而覺得,如果這就是他們的結局,那麼這樣真的很好,很輕鬆,很自然。
\t已經退到了門口。向夢的身子漸漸向後靠去,她的容顏即將消失在角落斜掛下來的陰影前的一瞬,她笑了,笑得那樣恬淡、笑得那樣純真,笑得讓人忘卻了她是個三十歲的女子,而是一個沐浴著陽光,天真的小女孩。
\t於是就在這一刻,我忽然覺得自己的心似是乘坐了時光機器般,以極快的速度到達了未來的某一刻。這種仿佛滄海桑田就在眼前瞬間變幻的感覺,是一種無法逆轉的蒼老、衰退。卻沒有一點遺憾。我終於完完全全地明白,向夢曾是有些喜歡我的。那是一份介乎於姐弟之間親情和男女之間愛情的馥鬱而又清新的感情。無比珍貴的感情。
\t或許曾經的某些時光裏,她也想過,以與我之間的感情去洗刷、去替換她和吳碩之間不堪回首的往昔。很接近,但從未抵達過。而懵懂的我又在紛雜淩亂的感情線中無法理清自己。或許我的出現,並非一種對她的挽救,反而是對她和吳碩終局到來前的一種阻礙。
\t但此時,過去的一切都已經不重要了。
\t我退出了門外,隻兩次開關門的時間間隔裏,我像是整個變了一個人一樣。進門時憂心焦慮,出門時平靜釋然。
\t花逝和田建宇目不轉睛地看著我,似是期待我有什麼話要說。
\t我輕輕地點了點頭,對二人說道:“謝謝你們,就到這裏吧,我們都不需要繼續守在這裏了,向夢不再需要我們的保護了,最能夠保護她的人已經在她身邊了。”
\t田建宇推推眼鏡,不解地扭頭,似乎還想透過暗淡的玻璃窗看清裏麵正在發生的一切。花逝卻定定地點頭,知道這男女之間的情事,本無任何可能琢磨的規律可言。
\t雨停了,陽光從雲朵的縫隙裏露了出來,隨著雲朵的移動,在大地上揮動著一條條金光彌漫的彩帶。天空透藍明亮,猶經浣洗。
\t“沒什麼事的話,我就先走一步!”田建宇匆匆打個招呼,攔了路邊的出租車便鑽了進去。我瞅著車子飛馳而去,不用說,那便是隻能是郭芓蕎的方向。
\t和田建宇的殷勤不同,在處理和郭芓蕎關係的過程中,花逝始終秉持著自己獨立而又特別的個性。此時的他並不著急慌張,像是一個級別很高的籃球高手,小比分落後對方時,依然按著自己的節奏去打,瞧不出半點淩亂的腳步。
\t花逝似乎瞧出了我的心思,淡淡地笑了笑,道:“任他去吧,雖然這小子挺讓我討厭的,但他畢竟對芓蕎還算有誠意,能真心對她好,那就夠了。”
\t“怎麼聽著有點兒急流勇退的意思?”
\t花逝又笑:“我和田建宇畢竟不同,他有文化、有學曆,又是體製內的優秀人才……”他仰頭看看雲和天空,輕輕地歎了口氣,道,“這方麵我不如他,他穩定,我卻一直飄著。但另一方麵,我的人生閱曆比他豐富,我的生存能力比他更強,這就決定了我看待問題會比他更淡定、更長遠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