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但若他對待向夢的方式能夠真正地由強迫轉為尊重……或許,在這個世界上,也隻有他,能夠真真正正地守護向夢,一生一世!
\t我指著身邊牆上那幅碩大的畫作,問吳碩:“瞧瞧這幅畫,向夢畫了些什麼!”
\t吳碩顯然沒有想到過,向夢的畫作由遠處欣賞和由近處品評,完全會是兩種截然不同的風格和畫法。他明顯不會有欣賞抽象畫的能力,但他不是傻子,在被具體輪廓細節憑空消失的震撼震懾過後,他指著那纖細而精致的筆觸驚道:“蒲公英!她畫的都是蒲公英!”
\t“是啊,是蒲公英……那我問你,她為什麼會畫蒲公英?”
\t“為什麼畫蒲公英?為什麼畫蒲公英?”吳碩自言自語著,竟然表現出難以想象的輕柔。他伸手試圖觸摸那些細膩的筆觸,沾了些許血跡的手指卻仿佛電磁懸浮般靜靜地滯留在了空氣中。
\t這一刻,我看出了深藏在他體內,無可掩藏的自卑。
\t他靜默了,此刻的他終於像是渾身刀光劍影全然消失、內功盡廢的武者,頹靡、沮喪。我相信他已然回憶起,或許也根本不用回憶,便可穿越時光的輪回,回到那年那時,在他就要對這個世界徹底失望的時候,一個單薄得像張白紙的小女孩輕手輕腳地摘下一朵蒲公英,戰戰兢兢地走到他身前,微笑著遞給他……他試著接過了她的蒲公英,吹散了滿天的蒲公英種子,而後睜大了眼睛,看著可愛的向夢沐浴在這陽光下美麗的雪花柳絮中,拍手歡笑。
\t盡管那時的小小的向夢,眼角依然掛著被壞孩子們欺負後流下的傷心的淚水。
\t吳碩下意識地在袖擺裏收回了裁紙刀刀刃,慢慢地將刀子裝進口袋,傻傻地站了許久,猶如麵壁苦修的清修者。
\t而我,向吳碩發起了無情的總攻!
\t“當然!我不想教你或是勸你些什麼,向夢是一株青磚瓦片的夾縫中艱難長出的小花,在淒風苦雨中堅強地搖曳著、綻放著……她遇見了你,是她的幸運,也是她的劫難,你……分明可以做一位寬厚臂膀的護花使者,可你偏偏要做個殘忍折斷花莖,暴虐的自私鬼!”
\t吳碩拉長著的臉上冷漠陰沉,嘴角卻劇烈顫抖。
\t“在你的眼中,她不是人,而是一件物,是僅屬於你的一朵花,隻等著你來采摘,對嗎!你以為她不會抵觸、不會反抗、不會仇恨嗎?所以你盡管燙瞎了她表哥的眼睛、在她新婚前夕剝奪了她的貞潔、毀掉了她的婚姻、逼得她的父親在鬱鬱中慘死街頭……所有的一切因果,難道不都源於你的一念之差嗎?”
\t我揚起了手臂,用極富有鼓動力量的語言,將吳碩心中那堵早已被愧疚和悔恨腐蝕得千瘡百孔的堤壩徹底崩毀,剩下來的無論是什麼,也隻有他去獨自承受,或許是就此自怨自艾鬱鬱此生……但也或許是置之死地而後生!
\t“看哪!你看哪!她的筆觸、她的勾勒、她的構圖……你難道感覺不出,她對孩童時光深深鐫刻著的留戀?你難道感覺不出,她的一顆傷痕累累卻依然堅強跳動的心髒,在發出令人迷醉的有力的聲響?你難道感覺不出,在她那永遠無法抹去的記憶中,避無可避的,都是你那高大健壯,卻又壓抑灰暗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