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不為什麼，”我心裏焦躁：“可以不問嗎？”
\t艾思彤愣了好半晌，神情歸於平靜，她攏了攏外套的衣襟，自我保護性質地保留著自己淡淡的體溫，終於在質疑和不平的情緒之中歎道：“每次我心底堵得慌，想和一個人說說話，第一個想到的那個人，總是你。”
\t沉默，我淡淡地點點頭。
\t“可總是讓你為難，讓你感到被叨擾的那一個人，卻是我。”她幽怨哀歎，“罷了罷了，誰讓我們是‘朋友’呢，不是嗎……我隻有你這一個朋友……”
\t我心下一陣刺痛，但很快像是濃墨消散在了流淌的水流當中。
\t“我陪你去。”
\t“不用，你該有他們的電話號碼吧？”
\t“我陪你去！”
\t“思彤，我當真有急事！”
\t“所以我又是孩子氣咯？”艾思彤交疊了雙臂，語氣中不由得有些憤怒的影子。但當一分鍾的相對無言過後，她終於看清楚了我的堅決，我亦同時看見了她的退讓。
\t她敗退地撥打電話，須臾又放下，道：“電話打不通。”
\t她的聲音變得嘶啞：“隻有親自帶你去找他們，他們住的地方偏僻，就是發個微信坐標給你，你也未必能夠導航得到。”
\t我立即掀開車門。
\t艾思彤神色複雜地歪著腦袋看了看我，她截然不同的兩邊麵容同一時刻滿布失落和哀愁。
\t“上車吧。”話說了出口，我才明白她失落和哀愁所謂何事。冷森森的冬夜，她隻穿了單薄的睡衣和不足禦寒的外套，我卻連一個更衣的等待都沒有留給她，甚至哪怕是一句虛偽的關懷也不曾有。
\t我壓根沒有一絲對她的關懷。
\t因而折騰許久找到艾興軍張漾夫婦後，她攥了鑰匙隨即坐上副駕，我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半個拒絕。
\t車子停在海青工具廠廠門之外。
\t我幹咳兩聲，望著她。她的雙腿瑟縮發抖，即使暖氣已經開足。
\t“這裏好像是爺爺奶奶從前工作和生活的地方……嗯，沒錯，的確是這裏！”艾思彤思索片刻，將一枚小小的鑰匙在手心裏把玩，又道，“總是不肯和我說句掏心窩子的話麼？”
\t眼望老家屬院的方向，我焦急得幾乎隻想搶過鑰匙跳下車子狂奔而去：“有些事情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說，不知道的話，對你更好。”
\t“是麼……”艾思彤冷笑一聲道：“公司裏的人總當我是個傻瓜，現在的你說話的語氣，和掛在臉上的表情，竟然和他們一個樣，絲毫不差！”
\t“鑰匙。”我從齒縫中擠出聲音。
\t艾思彤捏著鑰匙柄，懶洋洋地歎了口氣道：“我對你總是傾盡苦水，你對我總是揮來招去……我知道，你一定是為了她……”
\t她不出聲，但用唇語讀出了林裳的名字。
\t我毫無猶豫地沉沉點頭。
\t時間在此刻仿佛定格，可艾思彤的表情如果用高速連拍的相機拍下，想必是張張相片都各不相同。
\t她終於將帶著她掌心溫熱的鑰匙輕輕遞給了我，合攏我的四指道：“去吧，我不再纏你，入職以來我學會的東西不多，但至少懂得了分寸。”
\t“你在這裏等我，我稍後回來。”
\t“好，我就在這裏等，”艾思彤的苦澀顯示出被拒人千裏之外的尷尬和悲哀，“如果我還等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