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坐在摩托車身上一襲緊身黑衣的女子脫下頭盔，將滿頭烏黑的發絲散出。漫山銀裝素裹的背景色裏，林裳像一團強勁的黑色旋風。她從車上跳下，撲在我的身邊，用力拽起我已經冰冷得無法自控的身體。
\t林裳瞧著我一副“雪人”的模樣，表情裏半分苦澀、半分詼諧，淒然地笑了笑，牽起我的手向摩托車走去：“我們走吧。”
\t“林總，”圍上前來的安保禮貌地阻住了林裳的身子，道，“秋董交待過了……您不能帶他走！”
\t“秋董……”林裳冷笑一聲，長歎而出的氣息在風雪中拖出了一道長長的霧跡，“我們不用互相為難，你給範繼文打個電話吧。”
\t安保依令撥打電話，很快又對林裳說道：“林總，我們開車送您，雪這麼大，山路很滑……”
\t林裳毫不理會，替我拍了拍身上鋪滿的落雪，問道：“冷不冷？”
\t我機械地搖搖頭。
\t口上說著不冷，整個胸膛卻仿佛早被凍成了一團寒冰。我伏在摩托車後座，雪花夾雜在夜風中劈頭蓋臉地擊打著我的麵孔。林裳纖細的腰肢此時像極了一艘暴風雨中飄零著的帆船的桅杆，而我這個暈頭轉向的水手，隻能緊緊地將它環抱。她的腰肢同樣寒冷，但我的心卻忽然感到一種久違了的舒暢的溫暖。
\t路麵的確濕滑，我甚至能夠感覺輪胎偶然的打滑，在這漆黑的盤山路上，如果駕駛不慎，隨時會有滑落路旁深崖的危險。但摩托車突突突的噪聲和顫抖令我感到安心，我摟著林裳的身子緊緊地閉上眼睛，心道隻要能抱著她，和她在一起，滑落就滑落吧……
\t轉過曲折漫長的盤山路，摩托車勻速駛上返回成都的公路時，我的身體漸漸像解凍了般鬆軟下來，我伏在她的耳邊問：“發生什麼事了嗎？”
\t林裳大聲回道：“確實有事發生……”
\t“你媽肯把我無罪釋放了？”
\t林裳沉默一陣，喊道：“別問了！抓穩扶牢！”
\t我不再問，但支起了身子，將下巴撐在林裳的肩窩裏。前方是一盞車燈努力撕破黑暗的光暈，兩側是飛馳而過的樹木，頭頂是晴朗夜空裏繁星璀璨。機車緊繃的鏈條傳輸著磅礴的動力，它不容許我們瑟縮、它隻許我們這兩顆黯然的心，向著無情的夜空，發出最暴烈的呐喊。
\t……
\t小飯莊裏，林裳扭開溫熱了的白酒瓶，問我：“喝一點暖暖身子吧？不過，會不會影響你明天的考試？”
\t我搖頭，接過微微散發熱氣的酒杯，用一口熱烈的酒液刺激著遲鈍的身子，道：“你知道我要考試？”
\t“郭芓蕎告訴了我，”林裳點點頭，與我碰杯。沒有著妝的她將酒杯湊近冰涼得沒了一絲血色的嘴唇，一飲而盡，而後為我裝滿大碗米飯，指指滿桌香氣彌漫的飯菜，揚起冷酷的麵容，道，“吃飽些，把精神養足，可別影響了明天的發揮。”
\t我茫然地接過飯碗，卻無心動筷。想了又想最後問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是不是你媽媽已經對愛羽日化動手了？”
\t林裳的嘴唇微微翕動卻最終沒有開口，我亦從她的表情中捕捉不到更多的訊息。她又飲了一杯酒，將酒氣化入了歎息中，噴薄在了空氣裏。
\t“什麼都別問，什麼都別想，兩天的考試結束後，我會跟你好好地談一談，不過現在，”林裳放下酒杯，灼灼的眼睛看著我說，“不要被多餘的事情左右，看清楚什麼事情才是最重要的，然後腳踏實地地走下去吧。”
\t“好，”我頓了頓，索性像她所說那樣，開始大口吃飯，並給她半滿的飯碗裏夾滿了菜肴。
\t……
\t回到我在學校附近租住的房間，林裳問：“準考證打印了嗎？”
\t“打印好了。”
\t“考試用的文具呢？”
\t林裳見我搖頭，道，“還有些時間，再看看書溫習一下，我去給你買。”
\t她轉身要走，我卻下意識地拉住了她的胳膊。
\t“怎麼了？”
\t“呃……沒什麼……”我回應給林裳的疑惑一個釋然的微笑，道，“可能是潛意識裏麵，怕你離開吧。”
\t“別傻了！快點看書！”林裳的目光在我腦袋兩側的空氣裏遊移。她將我按在了座椅中，替我翻開書本，忽而歎道，“看你這書上密密麻麻的批注，應該已經複習得不錯、準備得差不多了吧？”
\t“從來沒有像這一次這麼認真過。”
\t“真羨慕你，可以回到學校靜下心來好好地讀一讀書，”林裳點點頭，道，“真是萬幸，沒有耽誤到你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