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瀕臨崩塌(2 / 2)

\t我驚異地搖了搖頭。

\t汪銘自顧自地說道:“三兒,別瞧我一頓飯花了小一萬塊錢,別看他們對我好像愛搭不理……其實,他們能應邀前來,已經是對我給足了麵子,你不知道,他們各自那顯赫的背景和深厚的家底是多麼難以想象!隻要在這個‘交流會’裏站住了腳,擁有其中一個兩個人的提攜幫助……”

\t汪銘像個演說家般對著滔滔不絕的黃浦江暢言,卻沒有留意到步步後退、漸漸遠離的我。他的情緒越發地投入,張揚的手臂愈發地有力,恍惚間,我似乎看到了一個若幹年後指點江山的人上人,那個人上人的靈魂,卻蜷縮在眼前這個歪曲了的軀殼的內裏。

\t帶著我的絕望,我攔了一輛出租車直奔火車站。卻是車子離得遠了,汪銘兀自還以為我站在他的身後,聆聽著他充滿激情的教誨。我並沒有向他提及任何有關於郭芓蕎的境況,沒有跟他一個數字一個數字地計算,九千塊錢,需要不遺餘力地教授多少個孩子、需要寒冬酷暑裏忍受多少個分秒的勞累苦楚,才能夠掙得到。

\t何必呢?從見麵到不告而別之間,多少個機會、多少次相視,汪銘卻忘記了向我問上哪怕一句,他的郭芓蕎過得好不好?

\t我仿佛已經看清,又一個即將在現實中迷茫了的人,也仿佛已經看清,又一段純淨感情的瀕臨崩塌。

\t……

\t回到彭州,回到“遺忘舞蹈”,隻是短短的幾天一晃過去,我卻仿佛又曆經了滄海桑田。當郭芓蕎麵含嬌羞卻滿懷期待地拉著我,詢問汪銘近況的時候,收割機狂砍麥穗般的痛楚彌漫在我的心田。

\t我不知該如實述說,或是善意謊言,於是糾纏中的我那不自在的神情,又一次出賣了我的內心。我總是這樣,很容易便讓人透過眼睛,窺透了心靈。

\t郭芓蕎的神色從愛意湧動變成了憂心恐懼,她急促了語氣問道:“陸鳴,你告訴我,是不是汪銘他……他發生了什麼事情?是不是……是不是他喜歡上了別人?”

\t這一瞬間我從郭芓蕎的神情中看到的是無法掩藏的不自信。而我也終於明白,眼前的這個總是古典風打扮的美麗女子,在和汪銘的愛情中,所占據的究竟是怎樣的卑微的地位。原來她從來都是仰視汪銘的,現在,恐怕仰視,業已無法看到一心上天的汪銘的身影了吧。

\t我終於長歎口氣說道:“對不起,芓蕎,我沒辦法對你和他的愛情抱有任何的信心了。”

\t……

\t郭芓蕎不可思議地當晚便購買了前往上海的火車票,出發時刻太近太近了,連硬座都不剩下一個。她又是那樣地固執,以及對我不信任。她仿佛要通過自己的驗證,來證明我帶給她的,都是誤會、都是假象、都是試圖破壞兩人感情的不負責任的輕言薄語。

\t哪怕代價是一張幾十個小時的站票。

\t尕丫頭肩負了幾日裏繁重的排練工作,含肩駝背、手肘外翻,先天不足的她,竟已經在如此短的時間裏,從一個不被指望的學生,變成了郭芓蕎有力的左膀右臂。不必細問,我知道當中的痛苦。但我亦沒有給予她同情和憐憫,我隻是拍拍她的肩膀,鼓勵她多加努力。

\t像我、郭芓蕎、尕丫頭這樣,不占天時地利人和活著的普通人,除了努力,除了以技傍身,還能有什麼捷徑?

\t尕丫頭怯生生地問我:“鳴叔……郭老師,是不是要和汪銘叔叔分手了?”

\t我拍拍尕丫頭的腦袋,說道:“丫頭,長大你就知道了,分手又不是世界末日,有什麼可怕的?”

\t郭芓蕎離去的兩天,我全力輔助尕丫頭,舞蹈教學上我幫不到她,於是她的生活起居,我便傾力照料。天氣漸漸涼了,我和小小的尕丫頭,叔侄之間,竟也忽然有了種相依為命的感覺。

\t好消息是,我的大學老師田建宇一改往日的唯唯若若,鼓起極大的勇氣向文法學院院長提交了外出交流的申請和方案,竟然一次通過。除經濟方麵的原因外,我猜田建宇不受重用,恐怕也是自己軟弱的性格,影響了他太長的時間。這般硬朗一次,反而讓其領導刮目相看了。

\t然而壞消息是……五天後歸來的郭芓蕎,全身上下的美麗不複存在,她像一個從監獄釋放的長年關押的女囚,毫不適應地突兀地出現在這個自由世界中似的,目光空洞、發絲淩亂,坐時遊藝不定,站著卻又癡癡呆呆。

\t尕丫頭懼怕地貼近了我,我輕聲安慰她道:“沒關係的,尕丫頭……人的一生,經曆這樣的痛苦,或是沒有經曆過,誰也不比誰更幸運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