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嗬嗬……他們把我關在臥室裏,可我雖然看不見,我聽得見啊!”林裳萬分悲傷說道,“我抱著豆豆,可我的胸口空落落的,感覺心都被掏走了……艾仲澤並不是鐵石心腸,他對媽媽終究是有感情的。所以,在爸爸猶豫不決的時刻,於娜的家人……”
\t林裳的表情由悲傷轉為憎惡,嫉惡如仇說道:“於娜的家人找到遠在杭州的外婆,把全部的事實告訴了她,要求她以長輩的身份,逼媽媽和艾仲澤離婚!外婆……她以死相逼,終於讓媽媽離了婚、帶著我回到了杭州。”
\t聽到這裏,我隻覺驚心動魄、情緒淩亂,於娜令人生懼的麵孔仿佛魔鬼般,就連那心思純淨的艾思彤,此刻也令我覺得惡如鬼怪!林裳就在我的麵前,可我卻仿佛石化了般,連個安慰的擁抱都沒辦法給予。於是,仿佛在冷雨夜中渾身濕透,又跌進了冰碴滿布的冷湖,我終於接受了更加殘忍的事實:林裳的外婆召回女兒和外孫女後不久,留下了“我不要仇人救命”的血書,和清晨時分早已冰涼僵硬的屍體。
\t此時,重症監護室裏突然爆發出一陣嚎啕大哭,這呼嘯的撕心的聲浪很快打破了整條走廊的沉寂。不多時,剛剛推進的擔架車複又被推出。依舊幽深的走廊裏、依舊陰沉的燈光下,依舊吱吱嘎嘎的鐵輪與地麵摩擦的聲音、依舊腳步淩亂、哭聲淒慘的家屬,唯一不同的是,擔架車上慘白的被單,已從頭到腳,覆蓋了其中一動不動的身子。
\t……
\t無法承受醫院裏千鈞般沉重的氣氛,我攙扶著紙片一樣的林裳緩緩離開,尋了間徹夜經營的小茶館,試圖用一杯暖心的茶,洗滌林裳心海之上的重重寒冰,隻是杯水車薪,猶如無助。
\t“外婆去世整一年,外公也因傷心過度不幸。以後的日子,就是我和媽媽相依為命,但於我而言,煉獄一般的日子……我曾經跟你說過,陸鳴,”林裳手捧著溫熱的茶杯,和我幾乎麵貼麵地坐在小小的桌上,唯一映照我們臉龐的,是一盞小小的燭火,燭火中的林裳是那樣的嬌豔、同時又是那樣的楚楚可憐,“我手腕上的傷疤是被燒熱的炒鍋邊緣燙傷的、小腿迎麵骨側方的凹陷是翻倒木箱的尖角砸出來的、鎖骨是爭搶生意時被壞小子們打斷的……而這些,都隻是我和媽媽忍辱負重、辛苦經營小商鋪的縮影罷了,媽媽所經曆的辛酸苦辣,又比我多得太多了……這些,隻因為媽媽在外公外婆去世後,立下毒誓,此生此世,定要做出一番事業,比於娜家族的化工廠更大的事業!做一個,比於娜更富有的女人!”
\t“她做到了……你們的時光國貨……”
\t“是的,時光國貨……”林裳輕輕歎息,忽而微微一笑道,“我一點也不像個千家連鎖大型商業公司的總經理,對吧?因為我一點兒也不喜歡……我真的不喜歡……”
\t“所以,你重回成都,是為了……”
\t“是為了複仇!”林裳眼睛緊閉,複仇二字說得淡如清水,“時光國貨和愛羽日化達成深度合作以後,或是買賣股份、或是超前經營、最理想的目標是:兩間公司改組合並,由我們時光國貨控股,然後……我和媽媽,會在艾仲澤於娜全家最誌得意滿的時刻,給他們一個,最不可思議的結局!”
\t意外地,我並沒有因複仇的計劃而感到淩然,我很鎮定、我很同情,甚至,我對這個複仇計劃充滿了敬意,充滿了憐憫。我想了一想道:“你和艾仲澤見麵也不少次了,他竟然沒有認出你來?”
\t“哈哈哈……”林裳冷笑,“我曾經也很擔心這一點,雖然十六年過去了,現在的我和十歲的我還是有許多相像之處,但他艾仲澤竟然真的一點兒也沒有意識到,我就是他的親生女兒艾清心……後來我也想明白了,他艾仲澤這十六年過得逍遙自在,早把我們母女拋在了腦後,何況,他做夢也想不到,曾經他那賣包子的又窮又土的老婆女兒,竟然是他一心求合作發展的時光國貨的董事長和總經理!嗬嗬,我並不覺得不可思議,我隻覺得,這是世上最最最諷刺的事情!”
\t“十六年……你和媽媽白手起家,竟然做成了這般大的企業……”
\t“覺得不可置信是嗎?陸鳴,”林裳坐直了自己的腰肢,仰麵深深呼吸了幾次,複又看向我的時候,目光裏充滿了陰冷的氣息,“這不是童話,更不是小說……一對孤兒寡母,十六年?嗬嗬,如果隻靠自己的努力,恐怕二十六、三十六年,也未必成事……我的媽媽為了複仇,付出了太多的東西才得到一些人的幫助,而這些對你我並不重要,我也不想再提……除了有人相助,愛羽日化裏如果沒有一個內應、一個自己人,一切同樣都是白扯……”
\t“而那個內應,你知道的,他就是王瑜,”林裳忽而像是翎毛豎起的鳳凰般,拿出了自己作為時光國貨總經理的氣勢,用幾根手指敲打著桌麵,抿著嘴唇俯視著我,道,“你不是一直很好奇、也很糾結我和王瑜的關係嗎?今天我就告訴你……王瑜,本名武同,他是我的親舅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