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予仁臉上掛著玩味的笑,像是回味著有趣的樂事,又像是一個勝利者般在王瑜眼前惺惺作態。讀完了人事令,他帶頭鼓掌說道:“讓我們用最熱烈的掌聲,歡迎羅洪利羅廠長講話!”
台下一陣雷鳴般掌聲。羅洪利點頭哈腰地,理了理淩亂的頭發,笑著走到演講台前。那神態動作不像一個廠長級別的領導,倒像是一個快要退休的看門老頭,被不自在地推到了舞台的最前沿。
羅洪利清了清嗓子,帶著濃重的地方口音、尖銳的嗓子一開口,便引來台下一陣歡笑,他說:“鄙人羅洪利,可能年紀大一點的同事們才認得我吧?我不是來當廠長,而是來當學生的!活到老學到老,本來快要退休的老頭,承蒙於董事長和艾總經理不棄,給我一個老來學習的機會,我感到十分的榮幸!而今天,我是帶著一個好消息,來到這裏的!”
羅洪利的“好消息”三字一說出口,台下立即議論紛紛,打瞌睡的同事也睜大了眼睛、玩手機的同事也將目光集中到了台上。而王瑜的臉色,明顯越來越難看了。
羅洪利擺擺手環視一周,道:“愛羽日化化工新廠開工建設期間,工作任務重、生活條件差。諸位同事的辛苦付出,於董事長和艾總都是看在眼裏的。為了改善咱們新廠職工的生活住宿條件,於董事長決定,租用彭州市的‘牡丹雲錦花園酒店’,做為職工公寓,下周一,咱們全體搬家,住大酒店!”
“哇!”整間會議室像是海嘯發生時的海灘,任何方向上任何一個人,都隻能看到他嘴唇的開開合合,而聽不到他聲音的傳來。所有的聲音,全部都淹沒在了激動人心的喧嘩當中!
“與此同時,”羅洪利擺擺手又道,“咱們的職工公寓,很快就要破土動工……公司了解咱們一線員工的辛苦,也時時刻刻傾聽著大家的心聲。這一次,公司高層領導們頂住了方方麵麵的壓力,尤其是咱們高總,力排萬難、牽線搭橋,這才推動了職工公寓的建設。大家請靜靜……靜靜……請大家在歡呼慶祝之前,先感謝感謝咱們的高總,好不好!”
有人帶頭叫好,久旱逢甘露般的眾人鼓著掌紛紛站起,向高予仁投去感激和崇拜的目光,高予仁大肚皮一個勁兒地顫動,喉嚨裏發出喝喝的聲音,仿佛笑道快要憋死過去。
事情進展到這個程度,我已經瞧明白了……王瑜試圖用旅遊基地做為職工公寓,從而拉攏人心的計劃,算是徹底泡湯了!不光泡湯了,所有的人心,反而聚攏向了他的對手:“鴿派”中勢力最大的高予仁。這一增一減,王瑜的勢力版圖,被吞並了很大的一塊啊!
可以感覺出來的是,公司核心領導層裏,尤其是以於娜家族為背景的派係,正在試圖重新把握權利的核心。與此同時,高予仁做為於娜家族的成員之一,在這一次政治鬥爭中,算是勝了,徹徹底底地勝了!
轉念又想,王瑜是艾總的人,在權力鬥爭中,艾仲澤怎可能坐視自己辛辛苦苦培養出來的人力資源如此輕而易舉地就被打壓呢?唯一的解釋,那便是,艾仲澤自己的地位、他自己在公司的重要程度,恐怕也受到了極大的限製。
主席台上的王瑜,也在鼓著掌,但他的表情就像死了的人詐屍一般,陰寒裏透著凶狠、沮喪,和不甘心。按說,他反應的速度已經足夠快了,意識到有人在算計的時候,他雷厲風行地聯係了“雲霧山莊”老板借基地,又迅速成立專門的市場部,還從盟友黎靖那裏抽調來工作能力極強的向夢,做他的副手。
隻可惜,他的速度快,有人比他的速度更快。
高予仁,他的背景,畢竟是於娜啊!
我急問向夢:“姐!咋辦?旅遊基地泡湯了,市場部還有用武之地嗎?”
向夢顯然也沒有料到事情的變化會如此之快,發了許久的呆,這才下意識地捋了捋頭發,轉頭對我說道:“我也不知道怎麼辦……下來看看王總怎麼說吧……”
我憂心忡忡地拍拍她的胳膊以示安慰,抬頭再看主席台時,文惜亦是滿麵愁容,勉強堆笑,她扭頭看著王瑜,手指因過度用力地緊握而泛起了白光。我輕輕搖頭,卻連一點點同情和憐憫,對於文惜,似乎也終於提不起來了。
我又問向夢道:“姐,你說這羅洪利是老於總安排來做廠長的,這老於總不是早就退休了嗎?他還管事?”
“傻瓜!雖然老於總把股份都給了於董事長,自己的手頭沒什麼股份,但畢竟他是於董事長的父親,而且,愛羽日化的前身,是他帶著一班生死之交的弟兄一手創立的。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他退是退了,但他的派係人脈,還是遍及整間公司角角落落的。所以隻要他說話,下麵有人響應,那麼他永遠保有自己的一份話語權。”
“我聽說,艾總和於董事長,現在的夫妻關係很不好,老於總親自打壓王瑜,不正說明,他殺雞給猴看,要削自己女婿的銳氣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