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同郭芓蕎在內的九個舞者分成兩隊,在舞台兩側步行台上,像走T台的模特一樣,輪流行至台前,在最接近觀眾的地方搬弄幾個撩人的造型,激起一陣又一陣瘋狂的聲浪,而後扭著貓步集中到舞台中央,按照隊形各自站定。
郭芓蕎站在核心的位置上,遠離了躁動酒客的她從畏懼瑟縮中走出,一種冷豔的氣質,頓時像一圈光環般罩住了她身邊幾米遠的範圍,因此,其餘八個女子,都在她那爆棚了的氣勢壓迫之下,顯得連陣腳都站得有些不夠平穩了。
一陣鮮明的薩克斯管前奏聲響起後,舞台燈光齊亮。以郭芓蕎為領舞的九名舞者,整齊劃一地跳起了Secret組合的舞曲:《Poison》。
此舞以強烈的節奏和濃豔的歌詞,以及那最具備感官刺激的螃蟹式劈腿動作而頗具名氣,因此前奏未完,整間夜店已然徹底瘋了。
酒客們的身形已經有些躁動得模糊了,我隻看見一群身穿統一迷彩褲、黑色緊身衣、凸顯著結實肌肉的安保,悄沒聲息地穿插到了舞台附近,背手肅立,警惕地盯著身邊的人群,隻怕有些飲酒過度的酒客在此刻失去理智,做出擾亂秩序的事來。
我知道自己不可能此時衝上台去,把郭芓蕎揪下台來,帶出去一問究竟。因為如果我那樣做了,還未爬上舞台,便會被安保們牢牢地按在地上,或是被瘋癲的醉鬼們拿酒瓶子拍了腦袋。
我逼著自己淡定,卻又如何淡定下來!心裏雜亂的念想像是被捅爛的馬蜂窩裏飛出的馬蜂一樣,嗡嗡地隻是聒噪地響個沒完。我先是想,這郭芓蕎明明是個桃李滿園的舞蹈老師,教孩子們學些最具美感的中國古典舞蹈,怎得夜裏卻上這夜店裏跳些娛樂視聽、刺激感官的豔舞?跟著又想,老二汪銘那傻小子,是不是看錯人了,喜歡上的這個女子表麵上正經含蓄,心裏卻有著難以察覺的放縱與輕浮?
我一瞬不瞬地盯著郭芓蕎,作為舞台上九個舞者的領舞,作為一個從小接受專業訓練、舞蹈院校畢業的高材生,即使此時跳的不是她最熟悉的舞種,但不得不說,她跳得真是太到位了,每一個動作都點在節奏之上、每一個眼神都將舞曲的內涵詮釋得淋漓盡致……而當她帶領舞者們跳出那最性感的動作時,舞台邊緣突然噴出束束耀眼的火焰,讓整間夜店,絢得像是大推力運載火箭那點火升空的場麵。
然而郭芓蕎的目光卻冷得令人顫抖。隻令我覺得仿佛是在炎炎夏日中,忽然被人暴力地剝光了衣衫,丟進了萬年寒窟般的冰窖中。頓時,刺骨的嚴寒似乎將空氣也凍結成了固體,我那稀薄的靈魂仿佛在生死之間徘徊了萬千個輪回,那雜亂無章的念頭一個個都凍成了渣之後,我隻剩下唯一的一個想法:郭芓蕎,她起早貪黑地給孩子們授課,夜間又要在夜店裏駐跳,如此辛苦付出,直將自己累得像一架超負荷運轉的機器,為的是什麼?是什麼?還不是為了汪銘的學業?為了他的功成名就?為了她和他幸福的未來?
我默默念叨:一定是這樣!一定是這樣!
我萬萬不敢相信自己猜的是錯的,我不敢啊……
但如果,這隻是我對這世界心存僥幸的幼稚幻想呢?
我要求證!我需要求證!我需要找到郭芓蕎求證!
舞曲節奏穩定推進,我卻再難以將自己的身軀固定在這方寸的椅子中,帶著煙和酒,跌跌撞撞地衝出酒吧,幾口吸光了一整支煙,咕嘟嘟地往嘴裏倒進一整杯的酒,我大口大口喘著粗氣,仿佛和這個世界比賽一場主題叫做“理想與現實”的馬拉鬆賽跑,半途中,我已經累得跌坐在地,幾乎再難站起。
……
待那舞曲奏完,店內傳出震耳欲聾的歡呼和口哨聲時,我急切地從地上爬起,圍著夜店繞個圈子,尋著了它的後門,無視著門口安保的喝止,我大步闖了進去,很快找到化妝間,掀開門簾便衝了進去。
隻一瞬,我幾乎便被那些裸體女子光潔肌膚的豔色刺瞎了眼。
女子們像一群驚抬起頭的食草小鹿般,尋見了門口處虎視眈眈似頭野狼的我,突然發出嘶聲尖叫,手忙腳亂地各自抓起淩亂的衣物護在胸前,反應過來後,各種聲調的髒話爆鳴而出。
隻一個打扮得風塵俗氣,氣質卻淩然高貴的女子,她坐在化妝鏡前,正伸手拆滿頭固定頭發的鋼質發卡,聽聞動靜,轉頭向我。
她的眼神像一塊被突然擲入沸水的堅冰,凝固了的冰涼卻跳動不安起來。她輕聲驚呼了一下,猛地遮住胸口的衣衫,整個人像隻想要逃跑、四個蹄子卻陷入汙泥的小獸,徒勞掙紮了一陣,複又坐回了板凳上,手心裏十來個銀光閃閃的鋼質發卡,呼啦啦地落在了汙漬斑斑的地毯上……
“就是他!”
我的後背猛被人推了一把,腳下失去平衡,直直趴倒在地,跟著手臂被扯到身後一扭,一陣劇烈的疼痛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