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碩!那人是不是吳碩?
我停下摩托車,遠遠地回頭看去,那個頎長高大的影子依然在燈下站立,好像他也正向我的方向看來。相隔有些遠,看不清究竟是不是吳碩。但空氣中就此莫名地多了些寒意,仿佛惡靈忽然附身,鬼魅得像是冰潭裏懸浮的屍首……
我兜個圈子,先是將趙誌華送回了宿舍。而後騎著摩托往回開。該來的總會來的,如果他吳碩已經找到了我工作的地方,那麼任何的躲避都是沒有意義的。
然而來路上空空如也。緩緩駛過的我,在一盞盞路燈的交相輝映下,映射出彼此遞交的一道道錯愕的陰影。
難道不是他?
仿佛晴空裏鋪散著怎麼也揮不去的陰霾,或是耳朵深處總是有些嗡嗡作響的背景音。吳碩這個人的形象不斷在我的腦海中遊蕩,攪和得我的情緒一陣陣地焦躁。上次和魏航他們把他打暈,丟在了野外,醒轉的他,必定對我的仇恨更增一層,而依照他那變態另類的行事方式,定然也不會放棄對向夢的糾纏……是不是把向夢送去了遠方,反而激起了吳碩這人更暴戾的心理?
我不敢想太多,但總覺得那人太過陰測,他那令人恐懼的氣質,就像他那張扭曲的臉。
有些不安地回到宿舍,宿舍裏又是空無一人,想必除了鄭滿倉去成都照顧老媽,其餘幾個又不知跑哪裏過夜去了。匆匆打掃過衛生、洗漱完畢,拿著手電筒圍著宿舍區走了一圈,每個陰暗漆黑、雜草叢生的角落,我都用手電光柱掃了一遍。
沒有發現可疑的身影。
回到宿舍,鎖好門。黑暗中一個人躺在床上,沒有了震天響的呼嚕聲吵鬧,反而靜得有些令人浮躁。我輾轉反側,卻是久久未能入眠。
取出手機,翻出林裳的號碼,手指按在上麵,卻是仿佛有層看不見的薄膜,渾圓潤滑,卻是堅韌結實,有些抵觸地阻隔著我的手指。以前的我不會,但現在的我會想:她方便接聽電話嗎?她是不是正在召開會議?她會因為我打擾到她的電話而反感嗎……
當我知道了林裳的真實身份後,整個人的思維一直是有些混亂不著邊際的。此時夜深人靜,心像一艘破損了的帆船,終於漸漸停泊入港,在一片陰涼的潮濕的細雨中,連桅杆似乎都是腐朽發黴了的,遍生著一層暗綠色的青苔。
種種不平靜的心情裏,其中最多的一種感受便是:我並不能夠完全地擁有林裳。她是我的全部,而我隻是她的一部分。她的另外一麵,是一棟高聳入雲的摩天大樓,是那威武招搖的商業帝國:時光國貨連鎖。
她是時光國貨的副董事長、總經理,而我,是她公司其中一間供貨商的一個低級別基層員工……
她像那住在雲端的仙女,偶爾下來凡間,和地上的我歡笑相聚……而我卻沒有一座高高的雲梯,在我想要觸及她的時候,隻能卑微地徒勞仰頭,在雲端尋找她那疏忽閃過的美麗身影……我不禁啞然失笑,曾經的我,和文惜的分手,最多的原因便是身份地位乃至家庭背景的巨大差距。而如今呢?老話說前車之鑒後事之師,而我卻在離開了文惜那座陡峭的山峰後,又開始攀爬另一座淩絕的峻嶺……
最終,我隻是發出了一條“丫頭,在做什麼?有沒有想我?”給了林裳,而她真的很久都沒有回複。失落中慶幸的是,我並沒有打擾到真的在忙碌中的她。
在漸漸沉重的睡意前,我終於放下了抵抗的武器,成了一個被夢境侵蝕了的俘虜。
……
不知過了多久,隱隱約約聽得門鎖響了一陣,接著,有人進房間、而後床鋪微微抖動……我沒好氣地責怪道:“周虎!你們幾個動作輕點行嗎……幾點了……不知道屋裏有人在睡覺嗎……”
屋裏頓時靜音,而我抱怨幾句,煩躁地翻了個身子,繼續沉沉睡去。
不久,床鋪又晃了一晃,我破口罵道:“他媽的……”
但突然,我感到側身向牆而睡的自己,背後貼上了一個人的胸膛!我猛然驚醒,在黑暗中瞪大了眼睛,急切間想要坐起,卻發覺被人用左臂緊緊卡住了脖頸,而脖子右側最嫩軟的脈搏處,抵上了一片薄薄的冰涼。
“別動……別動。”陰冷的聲音就出現我的耳後,“也不要喊叫,嗬嗬,放輕鬆,放輕鬆就能活。否則……”
右側脖子忽然一陣針紮般疼。
我終於完全清醒,意識到吳碩就在我的身後製住了我,而脖子右側,可能被一把尖利的匕首抵住了。恐慌中我發了一陣虛汗,但很快令自己盡可能鎮定下來,說道:“吳碩,是你?”
“哈哈,”吳碩輕笑,“你還知道我這個人?我還以為,你把我像條死狗一樣丟在野外的時候,早已經把我忘記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