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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席在一片祥和的氣氛下繼續進行。禮節性質的勸酒暫停,我得以將酒瓶遞給了服務員們,像是逃一樣地躲回了自己的位置。胸中兀自被幾杯烈酒刺得火燒火燎,眼裏的林裳卻一杯杯地飲酒,來者不拒。
這58度的白酒,我尚且喝不得幾杯,她單薄的身子,卻又能撐得多久……
身邊不知何時落座了一個男子,我卻在他遞給我的煙空中停留許久,才察覺到他的存在,急道歉,接過了煙。
那男人我曾見過,是為林裳開奧迪A6的司機。他先我點燃了兩人的煙,目光深邃地看了看我,又順著我的視線看了看林裳,再看看我,微微一笑。
他說:“小陸,你好。”
“您……您好。”
“我叫範繼文,咱們見過幾次的。”
“是……範哥,”我機械地應著,神色幾番遊弋,最終抓了救命稻草般抓起了酒瓶,說,“範哥,我給您倒酒。”
“不,今天要給林總開車,不能喝酒。”
“哦……”
範繼文吃了幾口菜,見我兀自癡癡呆呆地發愣,拍拍我的肩膀,湊近我的耳邊問道:“小陸,你是不是今天才知道,其實林裳是我們時光國貨的總經理?”
我無言點了點頭,心裏卻清清楚楚,自己這般失魂落魄,隻三分是因為林裳的真實身份,而七分,卻是我害她剪去滿頭長發的愧疚和悔恨。
範繼文掐滅了煙,說:“小陸,有些話其實我說來不合適,但是我還是比較了解林總的……人前,她是高高在上的林總,人後,她卻是個多麼孤獨的小姑娘啊……”
我終於集中了全部的注意力,靜心聆聽範繼文想要說的話。他想了想說:“林總的大切諾基,行駛的公裏數,你有印象嗎?”
我有些詫異地說道:“好像是……7萬多公裏吧。”
“對!可是,一輛才買了一年的準新車,卻跑出了7萬多公裏,你有沒有覺得,挺不可思議的?”
“一年,跑了7萬多公裏?那麼……平均一天就要跑將近兩百公裏?”
範繼文倒吸口氣,沉沉地點了點頭,道:“在成都這座城市裏,林總是沒有家的。她,除了辦公室,就隻有那輛車子。你能想象,一個女孩子下了班,無家可歸,一個人躲在越野車裏在偌大的成都的條條道路上漂泊……你能想象出這樣的孤獨嗎?”
範繼文的言語輕緩,卻像是射向我的一顆顆高速穿梭的子彈,瞬間洞穿擊碎了我全部的皮膚肌肉韌帶骨髓。和林裳結識以來的一幕幕蒙太奇般在腦海裏剪影……最後的一幕,是她在月光之城的籃球場中,坐在奧迪A6裏,掉落的煙頭險些點燃了汽車,和她那令人愛憐神傷的纖細的身子……
……
範繼文隻吃了幾口菜,便一根根地抽起了煙,直抽完了一整包時,我麵前的酒瓶也已見底。
酒席行將結束,範繼文忽然拍拍我的肩膀,道:“小陸,林總的心裏,隻有你一個,你可要全心全意地好好對她……不要去考慮太多,你和她身份上的……我是說,一個男人,有了壓力,才能有動力不是?”
我的眼眶有水滑下,而範繼文悄悄在桌下遞給我一把車鑰匙,說:“林總的奧迪A6你認得吧?你現在到停車場去,上後排坐著……”
我遲疑地接過了鑰匙,而範繼文神秘地笑笑說:“林總坐車,隻喜歡坐前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