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愛戀地摸摸小女孩的腦袋說:“我是那個‘銘’哥哥的弟弟,我也叫‘鳴’哥哥。”
“哦,鳴哥哥,那你也會給我們買葡萄幹吃嗎?”
我看向郭芓蕎,郭芓蕎對孩子們說:“排好隊,到把杆裏麵壓腿,等老師換舞蹈服哈。好好練習,練得好了,這個鳴哥哥才會買葡萄幹給你們吃,不許偷懶,誰要偷懶就不給誰吃!”
“哇哇……葡萄幹……”女孩們歡笑著蹦蹦跳跳,興奮雀躍。
“好了,快點去壓腿!”郭芓蕎看著孩子們一個個鑽進了把杆裏,將左腿紛紛壓在牆壁上,認真地開始了抻拉韌帶,這才對我說道,“那我就先上課了,碗筷還沒洗完,就要麻煩你啦,還有,等一下到門口超市裏買包葡萄幹回來,要買最貴的那種哦。”
“得令!”
這個下午,我便一直坐在教室一角裏的小板凳上,看著換下旗袍而穿起舞蹈訓練服的郭芓蕎,言傳身教地將一段段舞步教給了孩子們,又見她用手鼓敲著鼓點,挨個檢驗孩子們的學習效果。學會了的孩子,一個個笑鬧著走到我的身邊,伸出小手向我討要葡萄幹,而郭芓蕎隻允許我一次給她們十顆葡萄幹。沒學會的女孩,郭芓蕎會極嚴厲地訓斥她們,甚至不顧她們已然委屈落下了眼淚,直到她們掌握了全部的舞蹈動作,這才允許到我這裏領葡萄幹吃。
我想,賞罰分明,也許這才是最好的教學手段。現在的老師,越來越多地顧忌著家長們疼愛孩子的心理,而隻對學生娃們和顏悅色,卻不知,沒有了督促和責備,小小的孩童,卻又怎麼能學出點名堂呢?
我接到趙誌華打來的電話時,郭芓蕎已然喊啞了嗓子。我跟她告別,而她捂著幹澀的喉嚨,嘶啞著囑咐我沒事可以來找她一起吃飯,而且孩子們看起來還蠻喜歡我的,我也可以當她的教學助理。離開之前,我幫一直無暇分身的郭芓蕎燒了壺開水,給她倒了一杯水,她感激地對我微笑。
……
回到愛羽日化辦公點,趙誌華說:“上車吧陸鳴,咱們準備出發了。”
“人都到齊了嗎?”
趙誌華苦笑搖搖頭說:“有兩個同事臨時決定辭職了,他們不來了。”
我一陣無語,將行李裝進行李箱,登上了車子。車裏盡坐著些多少有些麵熟的同事,而在他們的臉上,我讀出了一種統一的陰沉。仿佛他們不是去新的工作地點上班的員工,而是乘著囚車趕赴刑場,赴死一般的囚犯。
車子駛離彭州市後,沿著前往龍門山鎮的彭白路緩緩前進。雨早已停,些許的陽光灑在了窗外的綠地和樹木之上,車內外卻顯得更加陰鬱,死氣沉沉地沒半點活力。趙誌華坐在我的旁邊,無奈歎道:“總部的同事,十有八九像是趕鴨子上架一樣被迫無奈,這樣的態度……怎麼開展工作呢……”
我道:“這樣更好,免得跟我競爭的人太多……既然已經走上了這條路,與其怨天尤人,不如發奮圖強。”
趙誌華笑說:“你能這麼想就好了。”
……
車子沿著彎彎繞繞的公路駛了近三個小時,當我已在窗外繁複類似的山地景色渲染得昏昏欲睡時,車子忽然轉了個彎,駛進一處豁然開朗的盆地,穿過一條綿延河流上的窄橋,再行得片刻,鬱鬱蔥蔥的林地裏,忽然,林立的精餾塔群,以及更遠處高高聳立、燃燒著紅亮火苗的火炬塔,讓我立刻聯想到電影《魔戒》裏,在魔多矗立著的,黑魔王索倫的巨眼。
隨著車子的進一步駛進,越來越多的工廠細節映入眼簾,精餾塔群之間,如橫臥的鋼鐵巨龍般的各種大型設備、蛛網般密集卻又整齊有致,穿梭在各套裝置之間的管線、散發著熱浪和雲朵般白色蒸汽的循環水涼水塔……以及工廠大門立著的一塊巨石,和巨石上四個蒼勁有力的大字“愛羽日化”。
這是一間看起來極富有現代化美感的化工廠,至少在外觀上看來,比起陳舊的老廠,新廠無論在規模上、在一體化程度上、設備先進程度上,不知高級了多少個檔次。滿車要死不活的人,此時都像沒見過世麵的小學生一般,趴在車窗上輕聲驚呼。
然而車子並沒有徑直駛進廠裏,而是在全車人的錯愕中,繞開了工廠大門,駛上了一條狹窄的土路,幾番顛簸之後,車子停在了幾棟簡易的板房前。
而當我下車,拖著行李來到安排給我的職工宿舍門前時,我的腦子裏就隻剩下了一句話,那是電影《肖申克的救贖》裏的一句台詞:瞬間過去的一切都離你而去,剩下的隻有對過去的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