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裳打斷我說:“好啦好啦,以後有你監督著我,我當然不會再那樣不愛惜自己啦,而且如果我很忙的時候,你也要給我準備好晚餐,這樣我就不用吃垃圾食品啦,早晨的時候你還可以給我做好早點,讓我多睡幾分鍾美容覺呀……”
我伸手抽掉了林裳發髻上的筷子,將她的頭發撥拉地一片淩亂,說道:“究竟是誰求著誰啊?誰給誰提條件啊……”
林裳不甘示弱地也用手心揉搓我的腦袋,將我的頭發搓得鬼也似的。
我啊呀叫著,一手摟住了她的身子,一手伸到她的肋部瘙癢,林裳掙紮,卻因癢得大笑而脫了力氣,喊道:“放開我……陸鳴,哈哈哈……哎呦,我要喊非禮啦!”
“喊啊,你倒是喊啊!”我嘴上應著,手指卻加了些許的力氣,並摸到抓住她的腳丫,將她的腳心撓得更癢……
林裳好容易找到個機會,也伸手在我的腋下,依樣地撓起了我的癢……一時間,我們兩個嬉鬧一團,在床上翻翻滾滾,撓著對方,被對方撓著,哈哈笑個不停。
終於,我和林裳觸電般驚訝地發現,彼此的身體已在淩亂不堪的床單和被子的包裹中,緊緊地抱在了一起。林裳的麵容在似是在高倍放大鏡放大後的極近視角下,依然光潔晶瑩,仿佛吹彈可破。我們粗重滾燙的氣息被彼此深深吸進了身體裏,催化著一種逐漸熱烈的興奮。
林裳的眼神漸漸迷離,水汪汪的眸子像是能融化一切的憂愁和喜悅,她的唇在細微而熱烈地顫抖,像一朵開到了荼蘼的玫瑰,隻待一隻翩翩飛舞的彩蝶……
在我就要從理性模式跳入感性模式的一瞬,我的手滑向林裳驕傲的胸口時,無意牽動的手臂,忽地觸碰到掉落在床單上的一個小小的物事。霎時如天崩地裂、煙消雲散,決堤的天池湮滅了滿山的野火,一股寒意衝進大腦,將我攪和地瞬間迷亂。
那是文惜的手機……
……
錯!錯!錯!我像是端坐在荊棘枝椏編製的牢籠裏,隻有不前不後、不左不右、無心忘我,才能避免傷、避免痛。錯!錯!錯!我是一個不值得被愛的、一個沒有能力去愛人的弱者……
我苦笑,笑是對自己的嘲諷,我提不起力氣地,對依然抱著我不放的林裳說:“廚房裏,好像有什麼東西煮糊了……”
“啊?”林裳尖叫著跳下了床,撲進了廚房。
而我撿起了文惜的手機,重新深深地裝進口袋,然後一件件地將衣服扯好、將被子疊好、將床單鋪好、將枕頭擺好……理好了床鋪和衣衫,也將失控了的心重新召回了它原本的位置,盡管它還在一個勁兒地不停悸動。
我走進廚房,而林裳已經深深地埋著腦袋,拿起了湯勺,在山藥排骨湯裏輕輕攪動,湯鍋裏滿滿的湯,卻哪裏有燒糊的東西。她已然明白,我隻是假借了一個不存在的由頭。
林裳忽然輕輕搖頭,笑了笑。湯鍋裏劈啪閃了幾朵水花,也不知是湯勺上的肉湯滴落,抑或是她的淚水滑落。但不久,林裳笑著轉頭對我說道:“今天我們買的菜太多了,不如我幹脆都做了,我們約魏航和肇可可來吃飯吧?上次她那麼晚來照顧我,我還沒來得及跟她說句謝謝。”
“好,那……你給肇可可打電話,我去買點啤酒。”
“好……”
我逃也似的離開了家門,一口氣奔到樓下,坐在最下麵的台階上點起了一支煙,癡癡發呆,煙幾口抽到了煙屁股,心卻沒能靜下來。自卑、憤怒和無奈蜂擁卷來,攪得整個腦子像肮髒難聞的化糞池,怎麼也化不開那些堅硬如鐵的負麵情緒。
實在難忍,我伸出手來猛掄向自己的臉,啪啪啪地抽了自己幾個大嘴巴!抽完了,臉腫了,心卻釋放了,我低沉地向自己嘶吼,罵自己是個不折不扣的大傻逼!
把一個女孩推倒在床上,卻沒有任由彼此的情,滲透到彼此的深處。這件事,比逼著一個不愛自己的女孩去愛自己,更他媽惡劣得多!傷害女孩更多!因為後者萌生的隻是恨和抵觸,而前者,泯滅的卻是愛和尊嚴……
可我沒有辦法認為自己是堅定的、認為自己是正確的。我的根基是動搖的,我卻如何托起一個女孩夢想的飛翔……
大傻逼!大傻逼!
……
小商店裏買了啤酒,卻沒有拎回家。我坐在家屬院的花池邊,用牙咬開啤酒瓶蓋,咕嘟嘟地像一頭飲水的騾子。
當載著魏航和肇可可的機車噪聲,裹著他們穿著皮衣、戴著墨鏡的身影出現在視野中,我喝了許多瓶酒卻遲遲沒來的醉意,卻瞬間爆燃。
隻因我仿佛看見了時光軸上的某個端點處,穿著皮衣、戴著墨鏡,騎著摩托車而載著文惜的我,正如同魏航和肇可可的駛來,迅速地駛去……迅速地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