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裳去衛生間洗澡,我估摸著她的進度,一樣樣地將冷了的飯菜倒回炒鍋裏重新翻炒加熱。手上的鍋鏟上下飛舞,心裏卻在琢磨著情緒莫名的心事。
我想,我還沒有從和文惜的分手中徹底走出來,而且即使是走出來,恐怕對愛情,也像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很難再將百分百的心思,投入到下一段感情中。我想起一組以瓶中水形容愛情的圖片,大致意思是說,一個人心中的愛,就像一個瓶子裏的水,用一點少一點,越是愛一個人,流出的水就越多,如果在全部的水都流幹之前,還找不到屬於自己的另一半,那麼以後,恐怕很難再愛上下一個對象了。
我這個瓶子裏裝著的水,已然用完了一大半,剩下的一小半在瓶中叮叮咣咣地搖晃著,不定什麼時候,一個恍惚,便連瓶子都一起打碎了!
何況,造成我和文惜分開的絕大部分原因,在我看來,仍然是我和她身份和家庭的巨大差異。我看得出來,文惜很在意她的父母家人對她感情問題的意見,甚至對他們是有些懼怕的。而他們接受了王瑜,那麼說明,在他們心目中,他們的女婿至少要在事業上比文惜強些,那樣才能代替他們照顧好文惜,代替他們,給文惜最好的生活。
我猜,文惜跟我分開,不是因為真的不愛了,而是她看到了我們的愛情即將麵臨的窮途末路,她不想讓我在堅固的南牆上撞得頭破血流,於是在那之前,她選擇主動跟我分開,目的就是,保護我這顆軟弱的小心髒……
就是這樣,一定是這樣的。
而此時的我,事業上一塌糊塗,即將開始的化工廠的工作,也是受人要挾下的無可奈何,比之我在客服部當優秀員工,那又差的遠了。
所以,此時的我,怎麼能夠再對林裳有任何的非分之想?我能帶給她什麼樣的生活?我能給她什麼樣的安全感?難道隻是嘴上隨便說說的一句空話……
明顯地,我和林裳之間的距離,比我和文惜之間的,還要大得多。連跟我情深義重的文惜都早已看清了我們悲觀的未來,我怎麼還能,做著和林裳相濡以沫的夢呢?
這就是現實,非常現實的現實。
萬幸萬幸,在那激情四溢的時刻,我終究沒有和林裳,越過不該越過的雷池……我並不是一個過於傳統的人,也並不認為性的關係會真正地決定些什麼,我隻是不想,拉著另一個好女孩,跟我淌這汪連我自己都搞不定的渾水。
……
心情漸漸歸於平靜,平靜漸漸歸於一片薄霧輕攏的虛無。我熱好了所有的飯菜,再次將一個個盤子端在餐桌上,按照既好看又方便林裳拈菜的形狀,擺好了屬於盤子們的造型。
而林裳拿些她洗好的內衣,披散著濕漉漉的頭發,穿著一套我的睡衣,因為過於寬大而在袖口和褲腳,挽起了厚厚的褶,像個卡通片裏的擬人化的兔子,她的這幅造型,看起來有點令人發笑的可愛。
她對我微笑,說:“我去把衣服晾起來,就來吃飯。”
我接過她洗好的衣物,說:“你感冒還沒有好,快去把頭發擦幹,我給你晾衣服!”
林裳笑眯眯地說:“你真好哦……”
我們吃了一頓很晚,但不算遲的晚餐,盡管林裳努力拿出最清醒的神態,但畢竟她已喝得太多,吃著吃著,竟然腦袋一偏,歪在支在桌上的手臂上,幾乎一秒不到,就沉沉睡去。我抱她去臥室睡下,一個人收拾了殘羹冷炙,打掃幹淨餐廳和廚房,站在陽台上抽泣了一支煙。
就在剛才,和林裳相對用餐時,我忽然恍惚地以為,這樣的場景,像極了一對新婚不久的小夫妻……在某分某秒劃過之際,我簡直認為林裳就是自己最親密的愛人,每天彼此從職場的拚搏中歸來,回到屬於我們自己的小屋子,拋卻一切不快和疲倦,隻是相對微笑,看著對方吃著自己用心製作的美食,那感覺,用四川話說,真的不擺了!
真的是,再難更美好的美好。
可這一切,都是暫時的錯覺。
迷茫間,我忽然想到,也許是自己想要的太多,才會覺得失落,換個角度想想,我的一生,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的三萬多小時,其中有過這美妙的一個小時,其實也不遺憾。明天,我想我還會早早買好食材,再給林裳做一頓飯,因為後天,我即將踏上前往化工新廠的路途……前途何種模樣,一無所知,誰又曉得,那一百公裏以外的地方,我會擁有怎樣的遭遇。
明天,我也要和林裳商量,讓她就住在我這裏,一是幫我照看喵妹兒,二是,將最讓她有安全感的“月光之城”,讓給她來當做遮風避雨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