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擁抱了很久,直到雙雙感到深夜裏開始漸冷的地麵,像掃過夏花開放的花園的秋風,帶走著生命的力量。我突然驚覺,林裳,她的重感冒似乎還未痊愈!
我責怪著自己的粗心大意,半蹲起來想要扶她起身,她卻閉著眼睛,撥浪鼓般地搖頭,嗚咽著:“別離開我……別離開我……”
我輕輕摸摸她的頭發說:“睡……在我的懷裏睡睡,我不會離開你的。”
林裳聽話地點點頭。於是我任她摟著我的脖子,雙臂環繞她的脊背和腿彎,將她抱了起來,克製著還未消散的醉意,邁著堅定的步伐,向家屬院裏的老房子走去。林裳將腦袋埋在我的胸口,什麼也沒說,但我感覺到,她的心扉漸漸在向我敞開,像一朵羞澀的花蕾,終於讓我看到了嬌嫩的花蕊。
月光下的我們,在小草叢生的路邊,落下了親密的影子。咕咕的蛙鳴和小蟲的振翅,變得比平時更加動聽,搖曳的樹梢和如煙的雲朵,也在原本深色調的夜裏變得五彩繽紛。
……
我替林裳脫去鞋襪,將她塞進被窩裏,給她蓋好被子。在我以為她已然睡熟而離開她的擁抱時,她卻忽然睜開雙眼,有些羞澀地看著我……登時我胸口泛起一陣波濤,忍不住又輕輕抱住了她的脖頸,輕輕地在她的額上印了一個唇印。
林裳又閉上了眼睛,臉蛋卻更加紅了。
她說:“你知道嗎?我隻有在我們的‘月光之城’裏,才會不害怕,不恐慌……這裏是最讓我有安全感的地方……”
我忽然想起,有一次和林裳、文惜、向夢一同離開我的家,去成都吃烤魚,林裳甫一離開“月光之城”,便立刻變得緊張焦躁,很沒有安全感的樣子……她所言不假,也許隻有這個世外桃源,才能讓她安心地睡著……也許,她睡在不那麼舒適的汽車駕駛室裏,卻因在這間老舊的工廠裏,反而睡得更加認真……
林裳用更小聲的話語,輕咬我的耳朵說道:“而且這裏,還有一個最讓我有安全感的人……”
我貼著林裳臉頰的耳廓感覺到她臉上的溫度,憂心地摸摸她的額頭,有些發燙。我問:“是不是感冒還沒有好?”
她搖搖頭,害羞說道:“有你陪著我……什麼小毛病都沒有啦……”
“瞎說!分明還在發燒!我去給你煮點薑湯喝。”
“不……我不要喝薑湯……你……”林裳羞得像被觸摸了的含羞草,更小聲說道:“你……抱著我睡嘛……”
我也很想,但我更擔憂她的身體狀況,於是狠心輕輕扯開她的手臂,將在她枕邊舔自己白毛毛的喵妹兒拎起來塞進她的被窩,說:“喵妹兒很想讓你抱著它睡呢,別擔心,我很快就回來。”
林裳嘟起嘴唇,卻又抱緊了喵妹兒說:“那你快點回來……”
我很久沒在家住,林裳住在我家時又不做飯,我翻翻冰箱和菜籃,發現家裏的薑早被風幹,沒有半塊能用的。這深更半夜,又不方便向鄰居去借,我卻是上哪裏找薑?如果現在出門買藥,一來一回,林裳又發起高燒來卻如何是好?
隻好作罷。我改為燒了一盆熱水,泡了一條新的毛巾端進臥室,從被窩裏捉出林裳纖細的腳丫,將微有些燙的毛巾貼在她的腳心,輕輕擦拭。
她剛剛朦朧欲睡,卻又被癢得笑醒,彎彎的眼睛像是在說:“癢癢……”
“別動!用熱水擦擦腳心和手心,會退燒的。”
手中的毛巾在擦拭幾下後就變冷,我又將毛巾泡進水盆揉搓幾下,擠去水分,再次為她擦拭。
林裳從被窩裏露出像顆紅蘋果的臉孔,直直地看著我說:“陸鳴……水這麼燙,你的手……”
水的確很燙,但這不重要,重要的是林裳的身體健康。我輕輕吹了吹被燙紅的手心,說:“我皮糙肉厚,不怕燙的。”
林裳笑了,笑容中帶著感動和心疼,她說:“那你把我包包裏的口琴取出來,你給我擦腳丫,我給你吹口琴聽……”
我笑笑說:“這樣最好,不過要小聲些,鄰居們都睡啦……”
“你想聽什麼呢?”
“我想聽……我想聽《明天我要嫁給你》。”
林裳咯咯笑道:“沒聽過,不會吹……”
“那吹一首張信哲的《難以抗拒你容顏》吧?”
林裳大笑:“沒看出來,你竟然這麼自戀……我可沒有難以抗拒你容顏哦……”
“那……可以吹一首,孟庭葦的《冬季到台北來看雨》嗎?”
林裳有些詫異問道:“怎麼突然換了另一種風格的?”
我說:“小時候我最喜歡用老式的錄音機聽磁帶了,那時候家裏為數不多的幾盤流行歌磁帶,被我反複聽得幾乎變了聲調。我喜歡音樂,可能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的吧……其中一盤磁帶裏,孟庭葦的《冬季到台北來看雨》,是第一首,讓我聽出‘感覺’的歌,那種‘感覺’你知道吧……就是在旋律中發揮自己的想象力……”
“嗯,我明白的,小時候,我也很喜歡聽磁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