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拉開了媽媽,而林裳示意爸爸,自己有話要單獨和他說,和他走遠了幾步。我和媽媽完全聽不到他們在說些什麼,而我也根本無法相信林裳會說動我這固執得像塊頑石的老爸,隻是抱著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態,姑且讓她一試。
\t但見林裳攏著自己的頭發,平靜地說著話,說話間還指了指我。而爸爸,一開始的肢體語言表明了他堅決反對的態度,但漸漸地,他開始變得有些失落,然後是深沉的思考狀,最後,他看了看我和媽媽,點了點頭。
\t媽媽欣喜問我:“你爸是同意了嗎?”
\t我看著向我微笑點頭的林裳,高興地摟著媽媽的肩膀說:“應該是同意啦!”
\t果然,爸爸走近我和媽媽,神色平靜地對我們說:“好吧……咱們回醫院吧。”
\t媽媽抹抹眼角,欣喜地拉著林裳,向她表示感謝。而我也感激地向林裳點點頭,這妮子卻傲嬌地撅起嘴唇向我顯擺了起來,45度角仰望天空,不稀得看我。
\t我對爸爸說:“爸,林裳跟您說什麼了?怎麼這麼快就來個180度的大轉彎?”
\t老爸有些尷尬地笑笑說:“我答應小林姑娘,她說了什麼,不能告訴你的……”而林裳似乎有些害羞地紅了臉龐,對我說道:“這是我和叔叔之間的秘密,不許你亂打聽!”
\t……
\t當天便折返回了醫院,少不了挨了醫生的一番責備,但老爸卻不無所動,一直笑嗬嗬的,乖乖地躺在病床上、乖乖地打吊瓶、乖乖地和醫生討論手術的方案。我越發驚奇了,這靈精的林裳,卻不知跟爸爸說了些什麼,竟然讓他不回避手術了,也不提手術費的事了!
\t確定下手術時間後,接下來的幾天裏,爸爸提了一個要求,便是不要媽媽給他做飯,而是希望每頓飯都吃林裳做的。林裳笑著答應了,而媽媽責備爸爸,不該讓林裳太辛苦。
\t爸爸說:“嘿嘿,我就是想吃小林姑娘做的菜,她做的飯菜,好吃!”他指了指媽媽說:“比你做的好吃。”
\t媽媽倒不生氣,看向林裳的目光卻是越來越欣喜了。
\t我聲東擊西地接過爸爸的話,說:“爸,您是吃慣了媽做的飯菜,偶爾換換胃口,覺得新鮮而已。”
\t林裳白我一眼,而爸爸卻笑吟吟地看看我,又看看林裳,不曉得他在想些什麼,神秘兮兮的。
\t……
\t我們收到了爸爸所在派出所提供的醫藥費,連同他的同事們的捐款,共三萬多元,但我和媽媽卻為手術費的事愈發憂慮起來。因為當媽媽打電話向親戚們求助時,我們震驚並悲哀地得到了一次又一次的所謂“善意謊言”的拒絕。僅僅答應借錢的幾個親戚,加在一起,也隻湊了一萬多些。
\t媽媽很是失望地一次次說著感謝的話後,又一次次徒勞地掛斷了電話。她搖頭說道:“真沒想到……”
\t如是,我們至少還需要借六、七萬,才能確保爸爸的手術順利進行。
\t我一個人來到走廊,掏出了手機,滑動著通訊錄,卻悲哀地發現,有錢的朋友其實是借不來錢的,能借來錢的朋友卻又借不到多少錢。
\t和我關係最好的大學同宿舍同學,魏航一窮二白地混跡在酒吧裏彈唱,汪銘研究生還未畢業根本沒有收入,李含笑在一個村子裏當村官,工資少得可憐……我向他們請求幫助,會給他們的生活也帶來很多的不便。
\t我想起了向夢,想起離開成都時,她說需要錢的話,可以管她借。隻是,我已經欠了她兩萬,如果再借,她的生活也吃不消……
\t文惜!我想到了這個名字,心情立時變成了期待和抵觸互相作用的狀態。我知道她有錢,而且如果我向她借,她也應該會借給我。隻是,我不想給她打這個電話。
\t然而我透過病房窗戶玻璃看向躺在病床上的爸爸,心知此時別的事都是小事,為了爸爸的健康,我丟下些尊嚴臉麵,欠下一種扭曲了的情債,又算得了什麼。
\t我的手指按向了通訊錄中文惜的名字。然而下一秒,林裳卻從我的手中抽走了我的電話,她看了看我即將撥出的號碼,不知什麼情緒地輕笑一下,搖了搖頭。
\t“電話給我!”
\t“你……有必要這樣嗎?”
\t“廢什麼話!”
\t“為什麼你翻遍了整個通訊錄,哪怕是向你的前女友低頭,卻不向你麵前,我這個大活人開口呢?我想知道為什麼?”
\t我看看林裳這熟悉卻又陌生的臉龐,心想我和她,除了認識了沒幾天、同床共枕了一晚、救了她幾命以外,我和她熟嗎?我了解她嗎?我不了解她的一切,就連她是個浙江杭州人,也隻是剛剛從爸爸和她的對話中了解到的。
\t我問:“我們熟嗎?”
\t林裳一副嬉笑的表情,說:“人家都被你睡了,還說不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