楠睜大了眼睛,目光中飽含著熱切,內心雀躍不已,被自己最尊敬的人所肯定,是世上最幸福的事了,可是夏蒂亞接下來的話瞬間冷卻了她歡愉的心。
“所以,你可以出師了!”
心髒似乎被狠狠地攥緊了,這一瞬間楠隻覺得渾身難受,喘不過氣來。多少個日夜她祈禱著這一天不要到來,就如同年幼的兒女渴望呆在母親身邊一樣,她早已習慣了遵從師父的命令,聆聽師父的教導。沒想到分別之日就這樣毫無征兆地到來,痛苦,失落,彷徨……一時間,她百感交集。
夏蒂亞緩緩拔出長劍,輕柔地擦拭著,銀白色的劍身散發出幽幽的光澤。楠認識此劍,名為雪夜之殤,是師父極為愛惜的武器,幾乎從不離身。劍不是單純的武器,而是值得托付性命的夥伴,具有生命,具有靈魂,一個不尊重、不愛護劍的人,不配稱之為劍士!直到現在,楠也對這一番話記憶猶新。
“楠,交給你最後一個任務。”夏蒂亞停頓了片刻,接著伸出手將劍置於楠的麵前,“帶上這柄劍,把它扔進埃維希爾湖,就讓一切回到原點吧!”
楠鄭重地接了過去,怔怔地望著手中之劍,師父交代的任務,無論多麼艱難都必須全力完成,這早已成為她心中的宗旨,但是此時此刻,為什麼感覺自己的雙手,變得那樣的沉重?胸口處,又為何傳來窒息般的疼痛?
自殺是懦夫的行為,我的劍刃永遠指向前方。
劍士的歸宿不是墳墓,而是戰場。
我有如飄忽不定的靈魂,追逐蝴蝶的翅膀來到這世間,卻日夜渴望著,回去那令人思念的故鄉。
是麼,師父她,終於找到了她的歸宿麼?楠顫抖著雙手,熱淚盈眶。
夏蒂亞的劍術登峰造極之後,意外地得到了永生,然而這不是恩賜,而是詛咒。高傲清冷的背後,是難以言喻的孤寂,無法擺脫的空虛,以及欲罷不能的彷徨。
行走世間數百年,她的神經逐漸變得麻木,對周圍的事物變得淡漠,毫無情感。如今,她厭倦了這一切,終於下定決心結束自己的命運。劍士的歸宿,不正是眼前這慘烈的戰場麼?
師傅的決定,徒兒必須無條件遵守,即使再不願意,再不舍得,也沒有權力去幹預。楠拭去臉龐的淚水,接著下定決心,跪了下來,對著夏蒂亞的身影,恭敬地磕了三次頭。
“師父,徒兒保證完成任務!”楠咬緊牙關,努力不讓自己哭出聲,用盡量平緩的語氣,好似以往的每一次出行一般。
“嗯,快去吧!”依舊是平淡的的語調,沒有絲毫波瀾。
楠轉過身,將雪夜之殤抱在懷裏,決絕地離去,隱約中,傳來了夏蒂亞的囑托:
“好好活下去!”
楠的腳步微微一頓,淚水再次溢出眼眶,她卻沒有任何停留,抱著劍迅速離開戰場。
嗬,到底還是個小丫頭啊。不過這是什麼感覺,悲傷,不舍麼?生命的最後,終於體會到了人應有的情感嗎?夏蒂亞自嘲地笑了笑,接著眯起雙眸,平靜地看向迎麵走來的男子。
科瑞恩,具有很高的劍術天賦,被譽為蘭瑟年輕一代最傑出的天才,現在看來,卻是敵方事先埋下的一枚棋子。
從一開始,這一切就是一個局,就像一張蜘蛛網,將整個蘭瑟陷入其中,沒人能夠脫逃。
隻是,他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覺地跨越靜寂之海,來到晨曦大陸的?
“你似乎一點也不驚訝?”科瑞恩望著一臉平靜的夏蒂亞,不由地出聲問道。
“感情早就被我拋棄了。”
“我還以為你會離開。”
“我看起來就這麼懦弱?”夏蒂亞冷冷地反問,接著俯下身隨意地拾起一柄散落於地的長劍,“別浪費時間,一起上吧。還是說你天真地認為,有能力從我的手裏逃脫?”
科瑞恩的臉色頓時變得凝重,看來夏蒂亞是認真的,這一戰隻怕無可避免。
從一開始,他就沒打算與夏蒂亞正麵交鋒,她的實力實在太過可怕。原以為她看到這樣毫無勝算的結果會理智地選擇離開,那麼就還存在招降的可能性,如果不行就盡量別招惹,這樣的結果咋看上去似乎對兩方都挺好,但卻沒想到,夏蒂亞會毫不退讓地站立於此地,擋住他們前進的路。
從現在開始才是真正的戰鬥。
與之相比較,莫茨防線就如同小孩子過家家,小打小鬧而已。
敵軍漸漸集結於此地,嘈雜的戰場不知何時起變得靜謐,卻無一人敢走上前,夏蒂亞就這樣隨意地站立著,身旁空無一人,隻有破碎的磚牆與散落一地的屍體。
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忽然,夏蒂亞勾起一抹邪魅的微笑,向前邁出一小步,緩緩舉起了長劍。
漆黑的夜空下,一朵絢爛的玫瑰花,正迎風傲然綻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