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我的廚師生涯(1 / 2)

上個世紀八十年代末,我還相對年輕,剛冒出的胡須還沒有生長的經驗,但生長的欲望卻是異常地強烈,弄得我的小白臉上有一搭無一搭地須發不分,長相甚是怪異。有一回碰到一個江湖術士,盯著我的一張參差不齊的毛臉足足有六分鍾,才從牙縫裏擠出四個字來:“雀了,雀了……”。這是雲南土話,轉譯成白話,便是:“這人長的真他媽怪了,真他媽怪了……”。術士說這句話的時候,是在我的飯館裏。他一手抬著飯碗,一手夾著菜。他是在一歪頭看見我炒菜時,發出如此感歎的。他盯著我看的時候,小翠養的一隻蒼蠅也正盯著他筷子上的一塊肉看,並搶在他下嘴之前,叨了一小口。那隻蒼蠅,我炒菜時它經常趴在我的那幾根豎起的胡子上,蕩秋千玩,就像蜻蜓吊在蘆葦上一樣,晃啊晃啊的

我的飯館開在滇緬公路的紅岩坡段,紅岩坡位於楚雄和大理的交界處,海拔3000多米,上山的路蜿蜒曲折,上坡的途中隔三岔五的能看見路邊的幾個簡陋的小飯館,我的飯館就在其中。飯館就我和小翠兩個人,我負責買肉,青菜是自己種的,就在山坡上,有客人點了就去隨手擰幾棵。小翠負責洗菜,其實菜根本不用怎麼洗,用水衝一下就行。我們沒有化肥,站在菜地裏撒泡尿,青菜就能唰唰唰地長個兒。小翠也蹲在菜地裏撒尿。客人都誇我們的青菜口感好,我和小翠就抿著嘴笑。小翠不僅要笑,還要給客人拋媚眼,陪那些長途司機們打情罵俏。有時,碰到小翠尿急了,急匆匆地往山坡上跑,青菜地裏便會隱隱約約有半邊白花花的屁股在移動,萬綠叢中有點白。有些客人會因此多坐一會兒,多點一個菜什麼的。當時我甚至冒出一個念頭來,每來一桌客人,就讓小翠往菜地裏去一次,可是小翠不幹,她說老板,做人要實在,屁股會感冒的。最後還說了一句,要去你自己去。我知道我的屁股是沒人看的,這個念頭隻好作罷。從此以後,我就踏踏實實靜下心來,鑽研我的烹調術了。

做豬頭肉是我的一絕。生意好時,一天能賣兩個豬頭,有些客人吃三盤了,還要點,我隻好讓小翠婉言謝絕。豬頭買來後,先用滾水泡上半個小時,然後用刷子刷幹淨,象耳朵眼裏、鼻孔裏的一些毛發,我把火鉗燒紅了,伸進去烙,吱吱吱地一股青煙就冒了出來,還伴隨著一陣焦糊味兒。全都弄幹淨以後,用鹽把豬頭裏裏外外檫遍,放兩三個小時,等鹽味兒進肉裏了,再準備蒸。

要豬頭肉好吃,關鍵就在蒸。在大鐵鍋裏倒上水,燒開,整個豬頭放進去,煮上二三十分鍾,然後拿出來,用幹淨的布把豬頭的水汽揩幹,抹上蒜泥,再用洗好的小蔥連根,把豬頭塞滿,放進蒸籠裏,蒸到爛透了,剃掉骨頭,有客人點時切成片,裝盤,再根據客人的口味配上小料。

我做小料還有一個獨門的秘笈,就是自己做的醋。我把鍋巴鏟起來,放進一個盛著涼開水的土罐子裏,然後放在鍋台上烤。休息時,就拿棍子攪一攪,差不多一個禮拜,罐子裏便是醋了。微酸,有糧食的香味兒,因為罐子裏浸進了肉香,所以,做小料時,我是不再放油的。方圓幾十裏,都知道我做的小料裏有料,卻不知道,跟鍋巴有關係。

我還琢磨出一道看家的菜來,那就是拿酒燉肉。跑長途的人,都喜歡吃大肉。其實,有些菜的做法,我是不願意公開的。辛辛苦苦琢磨出來的一份菜譜,本想留著傳家的,沒有財產留給後人,留下一份寶貴的菜譜也是好的,也算是我的一筆精神財富吧。可我的閨女偏不喜歡做菜,我問朱發財,爸爸教你做菜吧?她一撇嘴:我要搭積木,她還惦著明天去幼兒園搭積木呢。哎,接著說燉肉吧。肉一定要新鮮,三五斤一塊,刮洗幹淨,放在水裏煮一兩滾隨即撈起,用刀改成大方塊,再加黃酒燉至七八分熟,倒上一勺醬油,幾顆花椒,大料、薑、桂皮各一小塊,這時不要蓋鍋蓋,等到肉快熟時,再蓋上,文火,約莫兩個鍾頭,起鍋時撒上一層蔥花,有些平時嚷嚷要減肥的小姑娘,象這樣的肉能吃個三四塊的,如果讓小翠放開吃的話,兩斤肉她是沒問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