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城牆複興史
封麵故事
作者:陳曉
西安古城牆與護城河上下呼應,古樸的風貌構成古城獨特的風景線2014 年5 月1 日,西安城牆南門箭樓保護性展示工程完成,與城樓、閘樓、形成三位一體完整文保體係在西安城牆南門文化廣場上演的盛大仿唐迎賓入城儀式
如果在2014年9月後來到西安,早上9點路過城牆的南門外,會看到這個城市非常有儀式感地開啟新的一天:南門前的吊橋緩緩放下,一群穿戴金色盔甲的士兵沿吊橋從城牆內魚貫而出。在他們的外圍,則是一個行色匆匆的現代城市的清晨:密集的車流環繞著南門廣場前的盤道,一刻也不停息。圍繞廣場的大型購物中心牆上,巨大的LED屏幕變換著色彩和圖像。遠遠看著那隊手持纓槍、穿戴齊整的古代士兵,就像看著一幕發生在現代都市中心的穿越劇。
這是西安城牆管委會設計的守城士兵換崗交接儀式。看起來還略有點青澀的表演,是這座古城在摸索如何讓一座城牆可接近、可感知的嚐試,既傳達著有關這座城市的曆史,又擔負著旅遊的經濟功能。城牆已經成為西安重要的旅遊載體。自從2014年9月6日南門工程完工,正式開門納客後,這座城牆已經在“十一黃金周”期間接納了上百萬遊客。同期其他的景點都有不同程度的下降,隻有城牆上遊人不降反增。
人們可以在這裏看到不同的景觀。箭樓恢複後完備的三重門三重樓曆史風貌,環城公園內打太極、練猴拳、吼秦腔的市民“自樂班”,護城河遊覽線上古城與新城截然不同的風貌,還有在城牆圍合的古城裏,還存在著的穆斯林街區與老西安市井生活。城牆自身不僅是一個完整巍峨的古跡,還與城市生活連接起來,並且讓一個城市具備了自己的獨特標識——這是那些在工業革命中掘得萬金,卻喪失了自己獨特麵貌的城市所求之不得的。
譚盾與6 位絲路沿線國家音樂家在西安城牆南門甕城合作演出交響音樂會《交響地圖:新絲綢之路——長安》
在這些豐富的城市麵貌下麵,還有龐大的地下交通網絡。交通問題曾被認為是現代城市的頑症,古城牆因為體量龐大,據守在城市中心,也多年被認為是城市交通痼疾的罪魁禍首。但如今在西安城牆地下,從含光門—朱雀門、南門、文昌門—和平門三處下穿隧道,總長1894.5米,是西北地區城市下穿隧道中最長的,建成通車後,汽車以平均時速為40公裏行駛,從西南城角到東南城角隻需要6分鍾,比修建前快了約3倍。南北方向由長安路向北經永寧門、或由南大街向南經永寧門,僅需要10分鍾。承擔如此多功能的建築都隱身地下,因此南門廣場在地麵上顯得相當平凡,甚至會讓人產生“沒有建什麼”的觀感。
南門曆史文化街區工程是西安的城市管理者和設計者對一個追問多年的問題的新答案:我們的城市需要什麼樣的建築?對這個問題,中國的城市建設者有一段漫長的認知旅程。在現代城市發展史上,曾經有兩個綱領性文件,一是1933年的《雅典憲章》,提出了城市具備居住、工作、遊憩、交通四大功能,城市應該以功能分區的方式建造。但40多年據此綱領的建設實踐,卻發現過於強調功能分區將城市割裂為孤立的單元,忽視了人的互動要求流動連續的空間。城市功能的混雜,可以步行的環境,新舊建築的共融,可能是更適合人居住的環境。於是1977年,一群建築師在秘魯馬丘比丘發表了《馬丘比丘憲章》,這份憲章是對《雅典憲章》的修正,更強調城市的融合,創造一個綜合的、多功能的環境才能讓城市充滿生命力。這一原則應用到古建與城市關係上,就是“恢複和重新使用現有曆史遺址和古建築必須同城市建設過程結合起來,以保證這些文物具有經濟意義並繼續具有生命力”。
這兩份憲章,都是城市建設上的現代主義宣言,代表進入工業社會後,人們對城市理解的進步。但這兩份憲章發布時,都沒有在我國的城市建設領域引起回響。《雅典憲章》發布時,中國還在戰亂中,政局不穩,何談建設。《馬丘比丘憲章》發布時,中國“文革”剛結束,正處於百廢待興的意識亂局中。缺乏理論指引,中國的現代城市建設之路大多是應急式的摸索,其中不乏極端觀念的衝撞,也有不少對現代城市的誤解。因此,我們的現代城市建設之路顯得更為激進、粗糙,而且混亂。在這次南門改造工程中,地下網線的混亂就可見一斑。地下一共兩萬多米長的管線,分屬市政不同時期的不同工程,但是大多都找不到清晰完整的建設資料。建設環節的混亂,最終都體現在城市外貌的混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