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容提要】 中國的花鳥畫從唐代開始形成並就走上了一條工筆化的道路,這條道路在五代西蜀地區以黃筌、黃居寀父子為代表的“黃家富貴”風格為樣式,奠定了中國工筆花鳥畫的基本發展道路。無論是兩宋時期的院體繪畫,還是之後千百年來的曆代專業花鳥畫家,都是沿著五代西蜀畫風的道路在不斷地前進。直到二十一世紀的今天,中國的工筆花鳥畫都沒有擺脫“黃家富貴”繪畫風格的影響。
【關 鍵 詞】 五代、西蜀、花鳥畫、工筆重彩、黃家富貴
一提起中國畫,人們都自然而然的想到水墨畫或者說是寫意畫。但是中國古代,中國繪畫的主流始終是工筆重彩。在唐以前重彩以人物為主,唐以後重彩則以花鳥畫為主。這種轉變始自五代,特別是五代來自西蜀畫院的繪畫風格。這種以西蜀“黃家富貴”為代表的基本畫風,直接影響了宋代乃至以後中國工筆重彩繪畫和花鳥畫的發展趨向。
西蜀是我國五代川蜀政權及其管轄之地的統稱。是我國大西南物產最為豐富、經濟最為發達、文化積澱最為雄厚的地方。自遠古以來,生活在巴山蜀水之間的先民就已經創造了很多優秀的文化。如四川廣漢的三星堆遺存就是令世界矚目的巴蜀文化的見證。盡管如此,由於四川盆地特殊的地理條件,使其與盆地以外的地區溝通極為困難。正如李白所說:“蜀道難,難於上青天。爾來四萬八千歲,不與秦塞通人煙……”封閉的自然地理環境,使川蜀之地的文化也和她的經濟一樣,延續著一條自給自足的道路發展。沒有注入新鮮血液的軀體是不會產生旺盛的生命力的,但上天還是公平的,它不會拋棄屬於自己的任何領地,就在中古時期,它兩次眷顧了川蜀地區。第一次是三國時期劉備帶領著大批中原士族入川建立了蜀漢政權,將中原以及江南地區的先進文化帶到了蜀國,使這一地區的文化第一次融進了外來先進文化的因素,促進了“天府之國”與中原、江南地區擁有同樣顯赫的聲名與地位。第二次,就是唐代“安史之亂”與黃巢起義所帶來的兩朝唐王避亂入蜀,又一次將盆地以外乃至全國最為優秀的文化精華帶入巴蜀之地。使得蜀地的文化不再是僻遠自足的,地方原始文化,而是成為對我國曆史發展具有重大意義和不可或缺的重要組成部分。眾所周知,中國古代花鳥畫發展十分關鍵的時期就是五代,這是我國花鳥畫從誕生(唐代)到走向成熟的一個標誌性時期。其代表是唐王朝覆滅以後的兩個文化中心——南唐和西蜀。來自於南唐的畫風是近似於後來文人畫的“野逸”之作,其創作思想與藝術觀念成為後世文人寫意花鳥畫的濫觴。而來自於西蜀地區的“黃家富貴”的作風,則成為中國一千多年來工筆花鳥畫的鼻祖。要研究中國古代工筆花鳥畫的發展,就必須從五代時期西蜀畫風談起。
西蜀畫風雖然以黃筌父子為代表,但在黃氏家鄉,川蜀之地卻存在著另外一股不可小覷的繪畫力量,是他們繁榮了西蜀的文化事業,也是他們造就了“黃家富貴”的繪畫風格。這就是兩次避亂來自於中原和京師的眾多唐室畫家。最早來到西蜀的是畫聖吳道子的高足盧楞伽。雖然盧楞伽是一個擅長人物的畫家,但中國花鳥畫的產生並不是一個孤立自生的現象,它是在曆史的發展中逐步從人物畫、山水畫的襯景中分離出來的。其技法特征主要是來自於人物與山水畫的大多數技巧,同時,很多花鳥畫家也並不是隻畫花鳥一科,他們往往是人物山水俱佳。如西蜀的黃筌父子就是這方麵的代表。因此,研究中國的工筆花鳥畫的發展,就不能離開很多人物和山水畫。在張彥遠眼的眼中,盧楞伽並非最好的畫家,他在《曆代名畫記》中說:“盧稜伽,吳生弟子也。畫跡似吳,物象精備,經變佛事是其所長。吳生嚐於京師畫總持寺三門,大獲泉貨。稜迦乃竊畫莊嚴寺三門,銳意開張,頗臻其妙。一日吳生忽見之,警歎曰:‘此子筆力,常時不及我,今仍類我,是子也,精爽盡於此矣。’居一月,稜迦果卒。”【1】從這段話中,我們可以明確的看出,盧愣迦雖然“才力有限”但那也隻是與其老師吳道子相比。另外,當吳道子看到盧愣迦畫的莊嚴寺三門的壁畫時無不驚歎地說,此子的筆力已經和他相當了。由此,我們可以知道盧愣迦在繪畫上的成就已經達到了很高的水平。同時我們也可以得知盧愣迦的畫風造型嚴謹,勾染精細,對西蜀乃至黃筌畫派的風格是有相當大的影響。黃休複在《益州名畫錄》中說:“楞迦者,京兆人也。明皇帝駐蹕之日,自汴入蜀。嘉名高譽,播諸蜀川,當代名流,鹹伏其妙。”【2】這進一步說明盧愣迦入蜀之後,對當時蜀地的畫家具有重大的影響。之後,在唐敬宗、唐文宗、唐懿宗、唐僖宗、唐昭宗時,相繼又有趙公祐、張騰、範瓊、陳皓、彭堅、常粲 、孫位、呂曉、竹虔、騰昌祐、韋偃、張南本、張詢、貫休、刁光胤等一大批中原和京師地區的著名畫家來到蜀地。他們不但為西蜀地區創作了大量的繪畫作品,同時還培養了像趙溫奇、趙德齊、常重胤、黃筌等一大批優秀的畫家。在這些畫家中趙公祐是特別優秀的一個。黃休複在他的《益州名畫錄》中說:“公祐天資神用,筆奇化權,應變無涯,罔象莫測,名高當代,崎無等論。數仞之牆,用筆最尚,風神骨氣,唯公祐得之,六法全矣。”【3】可見趙公祐在繪畫方麵無論是對整個畫麵總體風神氣韻的把握,還是在用筆、賦色的繪畫技巧等方麵,都已達到一般人無法迄及的地步。另外,範瓊、陳皓、彭堅三人在蜀中聖壽寺、聖興寺、淨眾寺、中興寺同時作畫,僅在大中至乾符年間,三人畫佛教壁畫達到二百餘間。【4】蜀光天元年,趙公祐之子,趙德齊就為蜀先主陵廟畫鬼神人馬、車 儀仗、宮寢嬪妃等作品一百餘壁。【5】至唐僖宗回駕長安之後,張南本在寶曆寺水陸院畫天神地祗、三官五帝、雷公電母、嶽瀆神仙、自古帝王等,一百二十餘幅。【6】可見這些寓居川蜀之地的內地畫家以自己深厚的藝術修養和精湛的繪畫技藝,直接為西蜀繪畫的繁榮做出了巨大的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