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起頭，看見她含笑的臉上掛著兩串淚珠。
“你能聽懂我說的話嗎？”她問。
“恕在下愚鈍。”我是真的不懂。
“我就是被你放生的獵物啊……你明白嗎？”她幽幽問道。
再不明白我就是傻子了。可是……
“公主……這……”我不敢看她了，連忙將目光移向別處。
“看著我。”她的語氣完全不像是在命令，而更像是少女的撒嬌與哀求。我不忍拒絕。
“我不是公主，自從安邑滅亡後，自從被那個士兵侮辱後，我就再也不是那個高貴的公主了。安邑固若金湯，可是一不小心，還沒來得及眨眼，它就不見了。這個世界上，什麼都是不可信的了。死生契闊，生與死都是那麼的渺茫，不是我們所能夠控製的啊。可是還是有那麼多的人願意相信誓言。‘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那些人連生與死都無法掌控，卻偏偏要發誓，和對方攜手白頭，一生不變。也許他們是對的，人的一生總要抓住點什麼吧，否則豈不是要溺死在生命的河流裏了？你說對不對？”
“公主……”
“叫我‘素玉’，求求你，叫我‘素玉’……”她那纖纖玉手，輕輕牽住了我的手。
那一刻，我快崩潰了。
“素……玉……”我永遠也想不起，當時這兩個字是怎麼吐出的。
“白起，今生今世，我們永遠也不要分開了。”她將頭枕在我的胸前，傾聽著我的心跳。
我不敢動彈，閉上眼，睜開眼，幾經反複，終於才恍恍惚惚確定，這不是在做夢。後來，斷斷續續聽見一些消息，幾乎都是關於秦國的，今天攻奪了楚國十三座城池，明天攻破了韓國多少郡縣，後天又攪得魏國邊境不得安寧之類的。中原六國除了遠在東海之濱的齊國，和僻處漠北冰川之畔的燕國，其它四國，幾乎都是深受秦國毒害。不過趙國還好點，趙國目前是中原最強大的國家，是目前為止最有可能擊敗秦國的，所以秦國暫時不去找它麻煩。
偶爾有一兩天，消息中是沒有秦國的。據說齊國和燕國開戰，一直打到燕國國都，又放了一把火，貌似這些打到了人家老巢的人，動不動就喜歡放把火，怎麼說建築一座宮殿也不容易啊，他們不心疼，我們聽著都心疼。
後來貌似齊軍撤退了，逃走的燕王又回到國都，在廢墟上東山再起什麼的了。不太清楚，就不好胡說了。
今天這消息比較有意思，楚國又南遷了！聽說這次是楚國第三次被迫南遷，哎……可憐啊……
想當年，楚國可是鼎鼎有名啊，就算以趙國現在的強盛，也不及它十分之一。六國聯盟，楚國懷王被推為盟主，於是秦國十五年不敢東出函穀關。後來的故事就有點玄了，好像是秦國一個人去了楚國郢都，見了楚懷王的王後鄭袖，隻說了幾句話，然後楚懷王就拋棄五國，和秦國握手去了。誰知秦國卻暗中又和五國結盟，那個時候五國正在氣頭上，於是一致讚同幫助秦國攻打楚國，那一次，楚國被打的那個慘啊……於是不得不遷都了。
很多人自然想知道，秦國的那個人究竟對楚王妃說了什麼，導致泱泱大國從此一蹶不振。於是各方麵都進行了嚴密調查，我不知道他們都是怎麼調查的，但是，調查結果出來了，這才是主要的。
那個人簡直就是個天才！想必世上再也找不到第二個人，像他這樣看透人性，從而利用人性的了。他對楚王妃說，六國聯盟，秦國很是畏懼，於是秦惠文王決定，和楚國修好，並獻上百名美女給楚王，以示誠意。楚王妃當時還算鎮定，告訴那個人，叫秦王不要費心了，楚王當選盟主實在是被逼無奈，數日之內必定會和中原解除盟約。然後這個王妃又旁敲側擊，叫那個人保證不要送美女過來，美女一來，她的好日子也到頭來。
那個人隻是淡淡一笑，竹杖芒鞋，翩翩而去。
後來嘛，女人的話，男人總是愛聽的。我不知道那位鄭袖是怎麼說服楚王解除六國盟約的，不過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做到了。於是，百名美女並沒有來到楚國，鄭袖依然做她那尊貴的王後，高枕無憂。盡管楚國後來一塌糊塗了，可跟她沒關係，她的那點錦衣玉食，楚國再怎麼狼狽，還是供得起的。
不知怎麼的，我想起了一句非常經典的話，“男人通過征服世界去征服女人，女人通過征服男人去征服世界。”前一句講的大概就是楚懷王，後一句大概是鄭袖。其實應該再加上一句的，一個男人，通過征服另一個男人的女人，去征服另一個男人，從而征服世界。這句話就是為秦國那個人量身定做的。
對了，那個人叫什麼來著的？貌似姓張，叫張什麼的？張……張……張儀。
楚國三次南遷，後兩次就都和他沒什麼關係了，因為就在楚國第一次南遷後不久，張儀莫名其妙失蹤了，就像從人間蒸發了一樣。但是，不管楚國南遷多少次，曆史記住的總是他，沒辦法，誰叫他是楚國南遷的創始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