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福達地緊張絲毫不遜於楊淩,不過他對引出正德倒是信心十足。
彌勒教吸引了不少富紳豪門入教,聚斂了大量奇珍異寶。其中盡多古物。當今皇帝好音樂、尚武功,這樣的一個年輕天子要是聽說‘焦尾琴’、‘孟德劍’這樣的寶物麵世,絕不會有耐心等到他離去才來鑒賞。
隻要正德真的在行轅裏,聽說了這兩件寶物必定出來一見。而楊淩對他彌勒教主地真實身份是一無所知的,在一個朝廷的衛指揮使麵前,掩飾必然不夠周密。以有備算無備,隻要天子出現,那就必定可以看出端倪。
一見楊淩出現。正舉杯飲茶的李福達立即放下杯子,拱手笑道:“下官參見國公”。
楊淩目光一掃桌上放著的兩個長包裹,微笑道:“嗬嗬,張大人,勞你久候了。張大人不在本陣守營。何以?”
張寅陪笑道:“張寅與本國公在京師時便是舊識,此後因戎馬倥,雖多次有機會相見,都因軍務在身,不能詳細攀談。下官今日登門拜訪,一則是探望大人。二則是從民間尋到兩件稀罕物兒。這些玩賞之物,我們這些在外帶兵打仗地人是不感什麼興趣的,下官想著國公爺博古通今、學識淵博,必是此道大家,所謂物贈行家。所以攜來請國公鑒賞。”
楊淩哈哈一笑道:“過獎過獎,張大人文武全才。可不是一介武夫啊,在你麵前,我豈敢自稱行家?嗬嗬,是什麼東西,讓張大人也誇口稱之為稀罕物兒呀。”
張寅自矜地一笑,走到那個比較臃腫的長包裹,裏邊露出一個長匣,楊淩大袖中握槍的手鬆開了來,笑道:“原來是一具古琴?”
張寅道:“正是,此琴琴色純正,更難得地是,此琴出自一位名家呀,不知國公可能猜出這具古琴的來曆?”
張寅說著,好象有意展示此琴似的,徑自取琴出來置於桌上,然後移椅就坐,十指虛按琴弦,雙眼眯起,微一沉吟,撚撥一聲,一曲悠揚清和的《風入鬆》便如清風徐送、入林起濤一般,錚錚而起。
其實要從琴音聽出古琴優劣對於行家來說的確容易,但是要聽出優劣容易,要從琴音聽出這琴來曆如何悠久、質地如何昂貴,那就純屬故弄玄虛,根本是不可能地事。張寅也並未希望奏這一曲便引出正德,這隻是個引子罷了。
他彈奏琴曲正自流暢,忽地琴音一轉,曲調變得古怪起來。楊淩已料到他是想引出好音樂的正德皇帝來,可是隨隨便便一首曲子便想引出皇帝那如何可能?要是這麼就讓皇帝出場可就太突兀了。
楊淩正為他出此拙計替他著急呢,忽聽他奏起那首《滄海一聲笑》,楊淩幾乎大笑出聲。張寅為了引出‘正德’,還真是煞費苦心,試想‘正德’聽了他所譜的尚未公開的曲子忽然有人彈奏,怎麼可能不出來瞧瞧?
楊淩絞盡腦汁想讓‘正德’不著痕跡順其自然地亮相,如今這首曲子奏出來,‘正德’就可以眾望所歸、閃亮登場了。李福達偷眼旁窺,瞧見楊淩神色異樣,自以為得計,不禁暗暗得意起來,兩人都在心中開始奸笑。
苗逵雖沒多少文化,可是人卻機靈的很,沒讓楊淩費什麼心思,他就領著十多個親兵進了大廳,居然個個一身甲冑。瞧見張寅,苗逵不覺一怔,奇道:“張大人?你怎麼會彈這首啊,是國公爺告訴你地呀?”
張寅連忙按住琴弦,起身拱手道:“下官見過苗公公,這曲子麼是那日晉見國公爺時,偶聽後宅有人彈起,張寅素喜音樂,是而記在心裏,方才便順手彈了出來。苗公公這是這是要出門兒?”
張寅說著眼睛一,飛快地從那十多個侍衛臉上掠過,站在最中間的那個眉清目秀的青年便映入了眼簾。張寅攸地想起在大同時曾遠遠望過一麵的那位少年天子形象。
事隔兩年了,記憶有些模糊,而且少年人長的快,麵目變化也大。可是這眉目俊郎的青年與腦海中那個印象還有著七分神似乎。更重要地是李福達又輕掃一眼,發現那些侍衛按刀四望,與其說是跟在苗逵後邊,不如說是拱衛在那個年輕人的四周。
這青年神情氣度也與其他侍衛不同,腰板兒挺的直直的。神態平和,絲毫沒有見到國公、追隨在西廠廠督身後那種稍顯謙卑、恭敬的意思,反倒是站在前邊地苗逵,腰杆兒微微彎著。一副給人帶路的模樣。
而且站在後邊地這個年輕校尉,更是根本不理會侍衛的職責,那雙眼睛自一進門就很感興趣地看著桌上地這具古琴。
苗逵啊啊兩聲,嗬嗬笑道:“張大人的記性倒好,偶聞一曲。便能過耳不忘。咱家正要去校場.馬,練練弓箭騎射,聽到有人彈奏彈奏咱家身邊一位樂師所創的新曲,這就好奇進來瞧瞧了。”
李福達注意到,那些人一進門。楊淩就下意識地扭頭看了一眼,雖然隻是一掃就回過頭來,但是他的目光明顯在那個侍衛身上停頓了片刻,苗逵進門,楊淩卻去看一名侍衛?
李福達的心跳了起來,他幾乎想一躍而起。撲過去一掌擊斃那個校尉。隻是那些人站地較遠,而且那些侍衛個個身手矯健、目蘊神光,估計都是身懷絕技的大內侍衛,一擊未必能得手,脫身更是絕不可能。一念及此,李福達熾烈的殺意才冷卻下來。
張大人這是從哪兒淘弄來的琴呐,尾部怎麼被火燒過麼?怪可惜了的”,苗公公走過來,遮住了他地視線,李福達忙垂下頭來,掩飾著臉上的異色,笑道:“苗公公明見,這琴出名,就是因為這段焦尾呢,此琴乃是與“號鍾”、“繞梁”、“綠綺”齊名的“焦尾琴”。傳自東漢蔡,乃古時四大名琴之一”。
楊淩“啊”地一聲叫,快步走上前去,訝聲道:“此琴就是大名鼎鼎的焦尾琴麼?”
焦尾琴,很有名的,想當年看《倚天屠龍記》時,昆侖三聖何足道挑戰少林時,帶的不就是這架焦尾琴嘛,博覽群書地楊淩當然聽說過。
他也一臉好奇地走近了去,手撫琴弦讚歎不已,隨即便望向那較窄的長條包裹,說道:“想不到這琴居然如此珍貴,不知那裏麵又是什麼珍貴的寶物?”
楊淩快步上前,故意吸引李福達的注意,是擔心他看出假皇帝的破綻。這個皇帝是個冒牌貨,讓他往那兒一站還能充充樣子,如果多一些言行舉止,以李福達地閱曆,怕就會發現些蹊蹺。
至少這位軍中的鼓手好象壓根兒不知道焦尾琴是個什麼東西,如果李福達發現他聽了此琴地名字後神色絲毫不變,定會有所疑慮,所以楊淩立即上前,使他不能分神去瞧‘正德’。
“國公,那匣中是一柄古劍,孟德劍。相傳曹操曾於幽穀得到一柄劍,劍長三尺六寸,上有金字,銘曰‘孟德’,恰與曹操的字相和,曹操視之如寶,自此佩戴再不離身。這一柄劍便是‘孟德劍’了。”
曹操的佩劍?”楊淩驚歎一聲,急忙繞到桌子的另一邊,這一來李福達也不得不跟著轉過身來,就成了背對著那些侍衛了。
楊淩解開錦竹的包裹,裏邊是墨綠色鯊魚皮鞘的劍匣,打開劍匣,裏邊盛放著一柄同色劍鞘的寶劍,劍與護手皆嵌銀精鑄,上刻金質篆字‘孟德’,吞口是紫銅的,劍式極古。
楊淩握劍於手,“嚓”地一聲拔劍出鞘,那劍長三尺六寸,寬約一寸五分,重二斤一兩,寶劍保養極好,雪亮森然,映得毫發畢現。
“好劍!好劍!”楊淩握劍在手,讚不絕口。
其實說好劍不如說是貴劍。楊淩是不相信上古的名劍會比今時的刀劍更加鋒利的,冶煉技術、鑄造技術總是不斷進步的,古時最鋒利、最有名的寶劍,若論堅硬柔韌地質地、鋒利的劍鋒,恐怕放到現在也隻能淪為中下,不過誰又舍得用古之名劍劈砍廝殺?這種劍。它的價值已經不在兵器本身了。
楊淩還劍於鞘,微笑著將劍遞與張寅,說道:“張大人如此貴重的禮品,我可不敢收啊,這‘焦尾琴’、‘孟德劍’任取一樣。都是價值連城的寶物,楊某無功不受祿,不能收,不能收啊”。
“喛!寶劍贈烈士。紅粉贈佳人。國公爺琴心劍膽、朝之棟梁,這琴劍雙寶,除了國公爺還有誰配擁有?此乃張寅一番心意,請國公切勿推辭”。
兩人客客氣氣你推我讓,正寒喧間。忽地楊淩越過張寅肩頭向後邊瞧了一眼,隨即便改口笑道:“這個,盛情難卻,既然張大人一番美意,那。我楊某就笑納了。嗬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