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4章 害中取利(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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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府對外宣傳響馬盜、白衣軍如何為非作歹、裹脅亂民,其實有些事是很難對外言明的。百姓從盜,楊虎、劉六短短數月間聚兵數萬,決不僅僅是*裹脅利誘的辦法,朝廷施政過苛也是緣由之一。

河北,山東百姓百餘年來為了保證明軍邊馬的供應。馬戶的徭役負擔極其沉重。為了保證養好馬他們要付出很大代價,不僅耽誤農耕,而且當所養馬匹死亡或種馬孳生達不到定額時,還要賠償損失,一貧如洗的農民不得不賣田產、鬻男女,以充其數,實是苦不可言。

當邊軍暫時不需要那麼多馬匹時,官府也不會把成馬全部收繳,他們同樣承擔不起這麼龐大的軍馬飼養,於是仍要養在百姓家中,這些為了節省開支散養農戶家中的成馬,就是楊虎、劉六兩支隊伍迅聚斂使用的大量戰馬來源。百姓負擔如此之重,以致當時有人慨歎“江南之患糧為最,河北之患馬為最”。

同時河北山東一帶近京畿,富紳豪商不及南方多,但是官僚地主卻如過江之鯽。以衍聖公來,作為山東的大地主之一,擁有百萬畝良田。那是什麼概念?附近幾縣的百姓統統都是他的佃戶,做為地主如果稍稍刻薄貪斂一些,就有數縣百姓飽受荼毒。

馬政壓榨、土地兼並,土地兼並造成草場減少,反過來使馬政剝削更加嚴重,朝廷涸澤而漁的作法,使許多百姓對官府怨憎不已,這也是反叛隊伍一旦破壞了百姓生存希望,他們根本不寄望於朝廷,而選擇從匪的原因。甚至一些久被官紳地主壓迫的農民,主動接濟援助馬賊,而視官府如仇。

因此,即便山東不是地理上太接近京師,就憑此地的社會環境容易滋生反叛者,容易成為白衣軍的穩定根據地,楊淩也不能不重視,不能不盡全力鏟除這個大患。

戰馬嘶鳴,戰旗獵獵,輕裝快馬,雄壯剽悍的騎兵隊伍飛馳在前,喬四海率步卒尾隨與後,喬四海參加過抗倭戰爭,臨戰經驗豐富,而且善於打埋伏、打突擊,正堪重用。

阿德妮一身戎裝,坐在楊淩身邊,她的頭盔放在一邊,一頭亮麗的長披散下來,英武中透著柔媚,更顯明媚照人。

楊淩輕輕攬住她的腰,撫摸著她的頭,低聲道:“一會到了禹城,你還是隨喬參將行動吧。泰安那邊,兵馬眾多,我怕照顧不了你”。

車子顛簸著,阿德妮輕輕握住楊淩的手,柔聲道:什麼不讓我和你並肩做戰呢?我並不隻是會乘船打仗,我的馬術也相當不錯呢戰果沒有把握?”

楊淩搖搖頭,沉思道:戰楊虎必敗。他的軍隊猛則猛矣,不過這麼短的時間聚集這麼龐大的軍隊。他是沒有時間整合約束的,戰事順利時為了爭奪財物,他們個個驍勇如虎,一旦遭受重挫,立即土崩瓦解是匪!”

“局部來看,他們數量占優,實際上同朝廷大軍相比,他們仍是勢單力薄,軍隊作戰全憑一股氣勢,那些從匪的貧苦農民沒有多少作戰經驗,更沒有數十萬大軍混戰時彼此協調配合的能力。”

楊淩冷誚地道:“他們的優勢是機動靈活,作戰可以出其不意,可是楊虎一直沒有考慮建立牢固的根據地,把山東作為大後方,士兵們一直疲於奔走,我想現在軍需補給已經出現了很大困難。這就便於我集中兵力,予以擊破。”

阿德妮點點頭,輕輕*在他肩上,道:“這一戰能全殲楊虎叛軍麼?”

楊淩搖搖頭,歎道:“談何容易,就是軍神,也做不到這樣的戰果,除非楊虎誓死一戰,決不後退。否則就算我調來百萬大軍,不惜財力步步設堡,層層包圍,封鎖所有交通要道,他要率一支輕騎快馬脫離我的圍剿包圍圈也易如反掌。”

阿德妮的黛眉輕輕蹙了起來:“我明白的,就算在我們那麼的國家,一支很的反叛隊伍,圍剿起來也是相當困難的。不過……這一來他們到處流竄,怕是會國家造成不的麻煩”。

楊淩在她頰上吻了一記,微微笑道:“也不盡然。戰爭如果能好好利用,造成的破壞未必就比利益大。”

楊淩目光閃動著道:“北戰韃靼,我們和朵顏三衛還有女真三部建立了戰略聯盟,同時帶動了雙方互市交易,做為交換條件,我們在遼東設立了很多大型牧場。

打倭寇,我們趁機壯大了水師,建造了新式戰船和火炮,把百餘年來淪落成賊窩的東海諸島全部拿了回來,於琉球駐軍,北控日本,將黃海、東海置於手中,保障了海運通商。

幫助滿剌加與佛郎機一戰呢?轄夷州,控南海,駐軍於滿剌加,隨時可以把勢力伸向印度洋。同時加快了東西方交流,即將而來的商業交流還將帶來東西方的文化碰撞和融合。

就算是在四川平定都掌蠻,趁機徹底瓦解了這個百餘年來不斷作亂的部落,將雲貴川三省的戰略要衝敘州牢牢地控製住,同時震懾了越來越跋扈的巴蜀十五位土司,促使朝廷改變了容易引起民族爭端的固有政策。

戰爭,如果隻是打個痛快,隻是取得戰場上的勝利,那才是真的失敗。你家相公我平北虜、平海盜、平倭寇、平南蠻、平西夷各有斬獲,那麼平匪呢?有什麼好處?美麗的海盜男爵閣下,你來看”。

阿德妮嫣然一笑,攬住他的腰,懶洋洋地道:“親愛的,挨著你,人家才不願意想這些費腦筋的事兒呢。再,對大明你遠比我熟悉的多,現在又是大明的公爵,人家給你一個表現的機會,你來聽聽嘛”。

楊淩被她的柔媚可人逗笑了,在她豐隆動人的臀上輕捏了一把,他才開口道:“同這些戰爭相比,這次白衣軍、響馬盜作亂,固然有為幾個人的個人原因,可是他們能拉起這麼大的隊伍,就不能不叫人深思了。

山東之亂,源於河北。河北之亂,源於朝廷。朝廷之由,起於體製。這才是此次叛亂的根緣,這個根緣不解決,就算我打一百次勝仗,殺上一百萬人,也不過是揚湯止沸,治標而不治本。

就算劉六死了,楊虎亡了,不定馬上又冒出來一個新的劉六楊虎,流賊殺之不絕,受苦的始終是百姓。隻有釜底抽薪,清除積弊,讓百姓有條活路,才能真正徹底平息流賊作亂,然而要治本談何容易?

它要觸及的是整個大明統治階層的現有利益,這個階層包括公侯勳卿、朝中百官、下士紳,甚至各地落王、世家,豪門,就算是皇帝,也觸逆不了這麼龐大的力量。然而,藉由流賊叛亂,深受其害的不隻是平民百姓。

整個高高在上的統治階級,都會深受觸動,他們自然會意識到要想長治久安,獲得長遠利益,就必須讓利於民。采取有力措施緩和社會矛盾。許多平時難以撼動的積習、舊製,就可以迎刃而解。”

楊淩淡淡笑道:“實話,我打過這麼多仗,在朝中費盡心思做了一些改革,還從未觸及大明體製上問題,這一次……這一次是個好機會,這一仗,對我來,才是最最重要的一仗。阿德妮,我的真正戰場不在這裏,而在朝中,打贏了那一仗,我才是真的取得了勝利”。

阿德妮抬起頭來,望著楊淩的目光,忽然現熟悉中增加了一點陌生的味道,那種眼神,睿智剛毅中帶著些無情的殺伐決斷,他在論政時不再帶著強烈的個人感情了,而是能夠冷靜的從長遠利益去考慮問題,這是一個成熟的政治家應該具備的素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