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忠哭笑不得地道:“媽媽的,雞不灑尿,各有各的道兒啊。威國公摟財摟的比我還一本正經,拿少了又不好意思出手……”。
他又捏捏袖子裏厚厚的一疊銀票,沒好氣地罵道:“左手進,右手出,爺們成過路財神了!這是為誰辛苦為誰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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黯府,如今算是威國公爺的臨時行轅吧,披紅掛彩,人流如熾,如同逛廟會一般真是熱鬧非凡。楊淩和梁洪,陪著早早趕到的霸州大官員在客廳飲酒敘話。
鎮守太監張忠、知州樊陌離、衛所指揮朱千戶坐在席,今梁洪真高興呀,前來赴宴的大官員人人備了厚禮.要送欽差大人就沒有少了副欽差的道理,梁洪也賺得缽滿盆滿,大歎不虛此行,所以楊淩雖隻淺酌慢飲,梁洪卻興高彩烈,喝得七八分酒意,臉龐赤紅。
這些官員們放浪形骸,梁洪找來的美貌歌女坐在各位大人身旁巧笑嫣然地侍酒,陪著陪著這**就從凳子上挪到了大人的大腿上,起初諸位官員尚還有些拘束,待到看見威國公爺也摟著一個纖腰豐胸的美人兒上下其手。頓時如遇知音,一個個原形畢露起來。
溫暖如春的大廳就不是尋常人可以進來地了,尋常百姓隻可以在院落中行走,欣賞請來的幾個戲班子唱的大戲,隻有曾經送達請柬的官員和士砷才有資格進廳落坐,這頓酒每個人都是花了大把銀子賺來的,不過能和國公同席吃酒.也足以載入族譜,炫耀三代了。
幾個身段曼妙的舞女正輕舒玉體,緩放歌喉,唱著旖旎動人的曲子。
她們穿著粉紅色半透明的輕柔薄袍,玉色的衫裙幾似蟬紗,裏邊是幾可見肉的薄薄褻褲,緊繃住豐滿渾圓的碩臀,繡著鮮豔團花的胸圍子,將深深的乳溝兒擠入眾人眼簾,椒乳怒突,曲線扣人心弦。
“素約腰身。不奈傷春。疏梅影下晚妝新。嫋嫋娉娉何樣似,一縷輕雲。歌巧動朱唇,字字嬌嗔。桃花深徑一通津。帳望瑤台清夜月,還送歸輪。”
一曲唱罷,樊陌離拍掌大笑:“好一個桃花深徑一通津,含蓄、含蓄,要的就是這個調調兒。李清照縉紳之家,名門閨秀,也做得這般豔詞,真是妙人兒,哈哈哈……”。
“嗬嗬嗬……”,楊淩和梁洪、張忠陪著傻樂了一陣,跟樊陌離一比,這三位整個就是一文盲,李清照在楊淩心中是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女兒形象,他還真不知道人家也寫過豔詞。
見欽差大人也聽的開心,樊陌離攬住身旁美女纖腰,低低耳語幾句,那女子掩口羞笑,隨即盈盈起身,取了一隻琵琶,舞入群姝中。
這女子舞技高,手中舉著琵琶邊舞邊彈。檀扣輕唱,舞姿曼妙如同飛:“淺酒人前共,軟玉燈邊擁。回眸入抱總合情,痛痛痛。輕把郎推。漸聞聲顫,微驚紅湧。試與更番縱,全沒些兒縫,這回風味成顛狂,動動動,臂兒相兜,唇兒相湊,舌兒相弄……”。
眾官員、士紳們看的如癡如醉,聽得眉飛色舞,席上隻有張忠、梁洪兩位先生正襟危坐,扮正人君子狀。
楊淩陪著笑了幾聲,心裏牽掛著正在後院兒靜心打坐準備表演神通的‘四大活佛’,一聽這詞又是痛痛痛,又是動動動的,畢竟這是在官宴上,自己好歹是個國公爺,這可有點兒下流了。
於是楊淩咳嗽一聲,端起酒杯擺出領導架子,正想示意大家嚴肅一點兒。忽聽樊陌離樂不可支的笑道:“宋徽宗這詞可比李清照強的多啦,聽了之後叫人想象李師師那絕世尤物,真是心癢難搔也”。
“宋徽宗?”楊淩嚇了一跳,感情是人家皇帝作的詞呀,皇帝都這德性了一個國公裝什麼樣兒呀,到了嘴邊的話馬上又咽了回去。
喝的醉眼朦朧的樊陌離一扭頭瞧見楊淩舉著酒杯,連忙受寵若驚的起身舉杯,當地和楊淩碰了一下:“國公爺客氣了,太客氣了,下官不敢當。宋徽宗這豔詞實在不俗,當浮一大白,下官敬大人!”
得!當浮一大白,一大白,大家同飲,同飲!”楊淩舉起的杯子順勢變成了勸酒,各席的官員士紳一見國公敬酒,紛紛舉杯盡飲。
楊淩目光一轉,忽地瞧見宋愛一身戎裝,模樣不出的俊俏可愛,席中不少酒色之徒為她獨具特色的美感所吸引,偷**視著她。
宋愛站在壁角兒,嘟著嘴兒好象正在生著悶氣,那雙眼睛卻直瞟著他。楊淩嗬嗬一笑,搖搖晃晃起身對眾人道:“你們……慢飲,本公爺去……去方便一下”。
他走到壁邊,悄聲道:“怎麼樣,一切妥當了?”
愛撅著嘴兒應了一聲,轉身便向外走,楊淩隨出到外廊,笑道:“怎麼了?不會是和大棒槌嘔氣了吧?”
宋愛嗔道:“大人,您結交的這都什麼官兒呀,什麼大人呀,君子呀,我瞧著……我瞧著就沒一個正經人。盡唱些淫詞浪曲兒,你還叫好”。[堂之吻手打]
楊淩瞧她臉蛋紅紅的羞窘模樣,心中不由暗笑,今日在眾官員士紳們麵前如此放浪形骸,他當然有他的目的,霸州四大賊第一賊就是官賊,如果一來就擺出副清官象,闔府官員聯手製造假象、隱瞞消息,那他帶著一隊外地的官兵就休想找到一點有力的情報、一個敢於出麵的證人。
就算迫不得已出動內廠人馬.必然也大費周折。何況現在從內廠剝離出來的勢力為了避免引起劉瑾注意,除了正在向海外和邊域拓展的部分,基本處於蟄伏階段。除了少量核心人員直接由成綺韻指揮外,他的情報係統可以是處在冬眠期,這也是內廠由劉瑾接手後,明明覺沒有原來預料的那麼強大,卻始終沒有懷疑楊淩使了‘金蟬脫殼’計的原因。
霸州貪官再壞,禍害的畢竟是一地。劉瑾一黨禍害的卻是整個下,孰輕孰重楊淩還是分得清的,當在不會輕易動用他們。那就得自己和這些貪官汙吏周旋下去,鬥智鬥勇了。
就象今那四個神棍,既得官府支持、又得百姓愛戴,找不到一點證據,唯一的苦主還是個通緝在逃的殺人犯.循著正常的渠道能對付得了四妖僧麼?那就隻有別僻蹊徑。先和他們打成一片,變成自己人了。
楊淩若有深意地看她一眼,低聲道:“太高人欲妒,過潔世同嫌。愛,有時候所謂手段權宜……”
就在這時,朱千戶醉醺醺的順著廊道走了過來,楊淩忙提高聲音笑道:“男人嘛,湊到一塊兒不聊這個,何以佐酒呀?再一個李清照,一個宋徽宗,都是大人物?人家寫的,咱還聽不得嗎?嗬嗬,這可是宋詞啊!”
朱千戶醉眼朦朧的好似沒看清是國公爺站在這兒,東倒西歪地進廳去了。楊淩回頭瞧了一眼,低笑道:“嗬嗬,算了,男人逢場作戲,你不懂的。酒席宴上,又有美妓佐酒。不開黃腔才怪。你別不自在了,去後邊關照一下,別出了什麼漏子,要保護我也不用片刻不離身呀”。
宋愛機警的四下看了一眼,羞意稍去,低聲道:“放心。大棒槌那邊已經準備好了,我挑了幾個最機靈的手下扮成了信徒,為了怕有人失手,我準備了八個人,保證萬無一失”。
淩笑容斂去.他向前踱了兩步,怔怔地望著白雪瑩然院子,一陣風來,簷上雪沫吹到他的後頸內,楊淩不禁瑟縮了一下:“愛,你……我這麼做,是不是……太狠毒了些?”
宋愛惦著腳尖兒走到他身邊,輕輕嗯了一聲:有點狠!”
淩一歎,雪沫又吹進頸內,這次他卻一動沒動。
宋愛自後凝視著他的背影,忽然甜甜一笑,柔聲道:“大人,他們的罪,百死莫贖!明正典刑也是死,稀裏糊塗還是死,對他們來,怎麼死有什麼區別呢?
大人不是已經查過他們的身份了麼?這些神棍確是昔日被弘治皇帝趕出京師的一些騙子,在此地斂財騙人的惡跡也根本瞞不得人,偏偏那些愚民卻妄信妄從。
大人覺得自己的主意不夠君子,可是如果用君子手段是要以搭上許多百姓的性命為代價的,用人手段卻隻是除掉幾個人,那麼大人何妨為大眾做一回人呢?”
楊淩霍地回頭,對上她晶亮的雙眸,凝視許久,忽然象是放下了一份重擔似的長長呼了口氣,開心笑道:“的好,對君子,當以君子道待之;對人,亦當以人之道待之!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楊大人今日便做回楊人罷了!”
楊淩剛到這兒,就聽廳中一片叫好,然後一個清亮的女子聲音唱道:“床兒側,枕兒偏,輕輕挑起金蓮。身子動,*陣昏迷一陣酸。叫聲哥哥慢慢耍,等待妹子同過關。一時間。半時間,惹得魂魄飛上。”
宋愛的臉蛋兒騰地一下紅如蘋果,楊淩幹笑道:是什麼?”
宋愛嘴角一歪,悻悻地道:“這是元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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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鍾馨齊鳴,鼓拔響起,四位活佛焚香靜坐已畢,終於出場了。
高台挨著一麵高牆,台子最前邊早排布了一排座位,地上鋪著厚氈,那是供身份較高的官員士紳們就坐的。不過所有的官兒都畢恭畢敬的站在一旁,楊淩也隻好入鄉隨俗,站在位,候著旁邊臨時搭起的圓頂大帳中的僧侶們出場。
高台外圍由楊淩的官兵包圍了起來,百姓被隔絕在外,隻能在二十多丈以外觀看,活佛一出場,這些信徒們便紛紛跪了下去,頂禮膜拜,虔誠之極,恐怕皇上出巡也沒有這麼大的威懾力。
官員們一本正經,有的滿臉通紅,,有的打著酒隔兒,卻偏要擺出一副肅然模樣,腳下不穩,晃晃悠悠,瞧來有些可笑。
“勞動四位大師法駕,楊某不勝惶恐,四位大師請就坐”,楊淩在張忠和樊陌離陪同下走上前去,誠惶誠恐,滿臉敬畏的向四個神棍道。
智慧壽眉一揚,淡然看了楊淩一眼,口宣佛號道:“阿彌陀佛,國公不必客氣,吾輩一介出家人,苦習修行,正為普渡眾。國公誠心向佛,大辦弘法盛事,實乃我佛門護法。”
到這裏,他才淡淡一笑道:“我等與國公也是夙世淵緣。今日相遇亦是命中注定,老衲便借瑤池仙酒一杯,敬與國公!”
著智慧大師揮手一拂,大袖如雲漫卷而起,掌中已突兀出現一隻玲瓏剔透的玉杯,杯中水酒瑩然欲溢”。
四下的官員一片羨慕:這可是瑤池仙酒啊,也隻有四位活佛才有資格自宮取來,也隻有人家國公爺才有資格品嚐,咱們哪遇到過呀。遠遠的眾信徒們忽見佛爺又現神跡,也激動的高呼膜拜下去。
楊淩心中暗道:“這魔術不錯呀,要擱現代,那就是馬戲團一魔術師,好好包裝一下,沒準兒還是大師級的”。
他心翼翼的接過酒來,狀極虔誠的輕抿了一口仙酒。
他倒不是不信神佛,隻是類似四大活佛的騙人伎倆經過後世的宣傳,早已盡人皆知,楊淩又有穆生員的先見為主,再加上如果真的修成神佛,豈有如此貪戀紅塵,結交酷吏貪官的道理?他自然不信這四人真是佛爺下凡。
不過為了防備四妖僧有什麼邪門道行,楊淩還真備了兩桶黑狗血,一旦真有怪異就潑他個狗血淋頭。現在他倒沒什麼擔心的,就算下三濫的老千,還知道欲擒故縱,先給目標一點甜頭呢,此際四妖僧巴結他還來不及,自然不會蓄意害他,所以楊淩大膽的喝了一口。
好的女兒紅,又不全是……好像還添了點竹葉青兒“。
品盡南北正宗好酒的楊國公舔了舔嘴唇兒,然後驚喜道:“好酒,好酒,果然是瓊漿玉液,甘醇元比。哎呀呀,楊某能有這等宏福,真要多謝四位聖僧了。四位大師,請入座,這裏略備了點素齋素酒,四位大師多少食用一些”。
智聰和尚一拂長髯,稽笑道:“阿彌陀佛,信徒們在外久候了,我等當早日登壇法誦經。至於素菜素酒……,嗬嗬嗬……”。
他宏聲笑著,回顧其餘三僧,智善微笑道:“不瞞國公,我師兄弟四人修行已逾兩甲子,道行日深,距離白日飛升的大成之期亦不遠矣。塵世間的五穀,嗬嗬,已有數十年不知味道了”。
看著智善滿麵紅光,腦門鋥亮,卻辟穀幾十年了,楊淩差點笑出聲來,連忙恭維道:“是是是,這些凡夫俗子的飲用之物,哪入得了四位神僧法眼”。
他恭敬的向智善旁邊一個沙彌遞回杯子,問道:位大師就便升壇作法……不是不是,講經誦法麼?”
智善大師微微頷,楊淩忙將四神棍引至台前,兩行沙彌先登上台去,抬著四座蓮花寶座。還鍾馨法器、各色用具。高台正中供起釋迦牟尼本師佛像,像後敷設法座,表示法師是代佛宣講。
但是四聖法師卻不在佛前跌坐蒲團,而是在釋迦牟尼佛四角放好蓮座,各自升座大盤,雙手合什,法相威嚴,猶如佛前羅漢。
鳴鍾、引磬、香讚、禮拜。悠揚的梵唱聲起,一時萬眾肅穆,智慧大師端坐不動,卻揚聲道:“須知聞法乃無上因緣,必須至誠、恭敬,意不散亂,屏息萬緣,靜聆法音。若能依法奉行,方不負佛恩”。
眾沙彌及外邊百姓,甚至官員中許多人都雙手合什,齊聲道:“恭請聖僧解我佛如來真義,南無雲來萊菩薩摩訶薩。南無雲來集菩薩摩訶薩,南無海會雲來集菩薩摩訶薩……”。
楊淩雙手合什幹嘎巴嘴兒,眼珠子滴溜溜亂轉、忽瞧見宋愛全身盔甲,肋下佩劍,嘴裏叼著半截草木梗兒似的東西,長腿悠蕩,在法台下閑逛,姣好的身材裹在緊張的戰袍之內,曲線異常誘人,那模樣既帥氣又俊俏。
對上他的目光時,宋愛柳眉向上一挑,翹翹嘴裏的草梗卻向下一壓。楊淩會意,微微頷,也閉起眼晴煞有介事的念道:“南無本師釋迦摩尼佛……”。
想在京師混場子,光憑一張嘴自然是唬不住人的,四位妖僧還真是背過幾本佛經的,智聰禪師高宣佛號,唱道:“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密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識,亦複如是……”。
他先吟誦了一段《般若波羅密多心經》,然後道:“各位各位善知識、各位法師、各位居士,老衲今日所誦,人人識得,名叫般若波羅蜜多心經。這個心字很重要,成佛也是心,造眾生也是心,堂也是心,地獄也是心,所以大方廣佛華嚴經雲:‘若人欲了知,三世一切佛,應觀法界性,一切唯心造’”。
學佛就要明性見心,這心就要有心、用心、心誠則靈。迷了此心,受苦無量,生死輪回無了期,惟有諸佛菩薩明了此心,圓滿明白此心時名之為佛。那麼要如何心誠呢?便當皈依我佛,信奉我佛,常做善事,以今世功德種善因,得來世之善果……心心心,難可尋,寬時遍法界,窄也不容針生平等,誰愚誰明?佛心見性,醒硼灌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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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灌灌灌,都灌上了?”高牆外是黯家短工們倚牆搭建的低矮棚屋,自從黯家被剿,已經棄置不用了,如今裏邊卻鬼鬼祟祟的有十多人影兒晃動,身軀最龐大的那位就是劉大棒槌。
“放心吧大人,今早灌了第四起了,兄弟們把霸州所有的豬腸、羊腸,騾馬腸全弄來了,整個兒的在台子圍著木柴裏裏外外繞了好幾圈兒,上邊全紮了眼兒,這兩盤腸大灌。估計下邊那木柴都被油浸透了,怕嘔煙,兄弟們又往裏鼓了一陣子風,保證**,一不可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