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自然地扭頭他顧,泄氣地道:“虎哥,我們回去灞州好麼?不要再談什麼爭江山、坐下了,就在深山裏好好的過日子,我忽然很厭惡自己的武力,自以為是在替行道,其實我們什麼也改變不了。”
她語氣低沉地:“那個楊淩,我一隻手就可以把他殺死,那又怎麼樣呢?他得對,我的能耐僅止於此,我能殺貪官,他能樹好官,我能搶了大戶,劫銀子送給窮人,讓大家都變窮,他卻有能力讓百姓有吃有穿,人人都變富,嗬嗬人家才是真正有本事,我們這點能耐真的隻是匹夫之勇,沒甚麼用處。”
楊虎拍拍馬頸,眼神怪異地道:“娘子,你在什麼呀?若是被兄弟們知道就連你也這般想,我們的大事還能成麼?姓楊的到底跟你了什麼?你從來不聽人勸的,居然聽他的話,你”
崔鶯兒打斷他的話,冷聲道:“他什麼都沒有,我自己有眼睛會看,他引了那些莊稼回來,比我們劫富濟貧更能救人,而你卻想殺人毀莊稼!
韃子衝進莊時,他若亂箭殺了我們,在侍衛保護下逃跑,十裏路程,韃子未必追得上他,可是他卻釋了我們這些欽犯,隻為集中全力殺蠻人,替行道?到底誰在替行道?”
楊虎被她銳利的目光瞪得瑟縮了一下,隨即惱火地道:“這下是他們的,他們當然要這麼做,結果還不是許多人餓死?結果還不是韃子年年來襲?如果我們奪了下,哼哼!”
崔鶯兒苦笑一聲,道:“虎哥,你總奪下,奪下,你到底憑的什麼奪下?奪了下又*什麼去治理,*咱們山上那些兄弟們?那時咱們去搶誰?搶咱們自己的百姓?”
楊虎不以為然地道:從虎,雲從龍,等到我們大事已成時,自然會有能人來投*我們,這些事現在何必擔心?”
霍五爺瞧見二人似在鬥嘴,忙催馬過來,遠遠就咳嗽一聲,馬到近前,方和顏悅色地道:“虎子,咱們現在去什麼地方?如今露了行蹤,大同是回不去啦!”
楊虎朗聲道:“五叔,他們料到咱們走了,咱們偏不走,肖家寨有我一位道上好友隱居,咱們去避避風頭,昏君若死了,我們要謀下就容易多了,況且今死了三個兄弟,他們不能就這麼白死,這筆賬咱們一定要和昏君、要和楊淩算個清楚!”
“我們走!”楊虎招呼一聲,縱馬相北而去。
崔鶯兒瓷玉般細膩的俏臉上滿是失望神色,望著楊虎的背影,她忽然覺得很陌生。原來覺得他豪爽認俠、威武不屈,武功雖不如自己,可是在強盜群中也是一條光明磊落的好漢,如今怎麼隻覺得他如此淺薄、如此利欲熏心?
今日若不是一隊韃子誤打誤撞地闖了來,一行人遭重了楊淩的計被亂箭射死了,還想殺皇帝?看看今日明軍的威風,自己隻怕連皇帝什麼樣子都見不到,就要被斬成肉泥了。
霍五爺見崔鶯兒猶豫不前,不禁勒住馬韁道:“鶯兒,不是五叔你,你是虎子的媳婦兒,俗話嫁雞隨雞、嫁狗隨狗,胡子在北綠林,如今是坐頭把交椅的好漢,論聲明地位並不委屈了你。
老寨的積蓄全用來買了兵器甲丈,老爺子很希望姑爺能坐上江山,你是老爺子唯一的閨女,將來當個皇後娘娘,叔也為你高興。不要為了點事就使性子,虎子是男人,在家裏怎麼讓著你都行,除了門你得給他這位綠林大哥留點麵子,嗯?”
崔鶯兒黛樓緊鎖,苦悶地歎了口氣,默默地點點頭,然後在馬臀上狠狠抽了一鞭,隨在楊虎身後揚長而去。
雪花,不知何時又開始嫋嫋地飄灑下來
霍五爺看著她落寞的背影輕輕一歎,也縱馬揚鞭而去,輕盈的雪灑滿一地,不消片刻,就湮滅了一切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