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地的奏折,那黃門也不敢大意踩到了,當下如同跳舞一般惦著腳尖兒,搖搖晃晃走到正德身邊,呈上那份厚厚的奏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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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德打開一看,不由一下子呆住了,華蓋殿大學士、謹身殿大學士、武英殿大學士禮刑,都察院、通政使、大理寺六部九卿、六科十三道的禦使……後邊一排排各種筆跡的名字,正德已看不下去了。
他的眼前仿佛有幾百個腦袋簇擁在那兒,向他大叫著:
“殺楊淩、除八虎,清君側,否則我們就掛冠求去,把這偌大的江山交給你自己去管理!”
正德一**坐在椅子上,悵然望著前方,殿中幾個太監察覺皇上神色不對,手腳動作頓時更輕了,連大氣兒都不敢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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穀大用圓圓的笑臉在殿門口向內看了看,然後躡手躡腳地走過來,向幾個太監揮了揮手,幾個黃門如蒙大赦,連忙退了出去。
穀大用走到正德身邊,卑微地笑道:“皇上,又為朝中地事愁了麼?不是還有六部九卿那些老臣麼?他們都是先皇留給您地臣子,忠心耿耿,皇上年紀還,有什麼事交給他們辦就是了,食著朝廷俸祿,哪有不為君分憂的道理?”
正德呆呆地看了他一眼,怔然道:“大用,你來了?”
穀大用哈腰道:奴著人在豹房又馴服了兩頭豹子,想著皇上國事煩悶的時候能去尋個開心……”
他偷偷瞟了眼那些尚未撿起的奏折,眼角不易察覺地跳了跳,換了副語氣道:“皇上從,就是老奴侍侯著地,那時瞧您一笑啊,老奴心裏頭就樂開了花,現在眼看著您當上皇上了,是大明的子,下共主,可反倒不開心了,老奴心裏頭……”
他著著,竟然忍不住流下淚來,急忙地擦了擦眼淚,道:“老奴本該哄您開心的,咋就自己哭上了,老奴該死,老奴該死!”著他狠狠地抽了自己兩個嘴巴。
正德見了,忽地跳了起來,放聲大哭,穀大用見狀連忙跪在地上使勁兒磕頭道:“老奴該死,老奴惹皇上不開心了。”
正德搶過去拉起他,哭泣道:“大用,給朕起來。朕還記得,朕時侯淘氣爬上樹去,你站在樹下求我下來,駭得滿頭是汗,朕滑了手摔下來,是你撲過去接住朕,朕地靴子在你頸上還劃了長長一道口子,鮮血直流,可你隻顧抱著朕大叫‘太子爺平安無事’
他又痛哭起來,使勁拍著龍書案象困獸一般吼道:“陪朕做些遊戲,哄朕開開心。怎麼就成了十惡不赦的奸臣了?”
皇帝眼淚汪汪地道:“還有楊侍讀,他貪權擅斷、野心勃勃,我呸,他們瞎了眼不成,哪次差使不是朕硬派給他的?就連堂堂的尚書,他都不肯做,他野心勃勃?”
正德抽噎著,帶著哭音兒道:“朕想用個自己的人。又沒讓他幹預朝政。這都不行麼?這都不行麼?他們這麼欺負朕,動不動就威脅罷官不做,他們到底想讓朕怎麼樣?”
穀大用眼角一陣急跳,陪笑道:“皇上莫哭。皇上莫囂,你是子。全下的人都聽您地,這要叫人看見。豈不惹人笑話?”。
他不還好,這一不啻於火上澆油,正德皇帝大怒道:
“誰聽朕的?誰聽朕的?全是朕在聽他們的,朕把國事全托付給他們,這還不夠。
朕要吃什麼、穿什麼,幾時睡覺幾時起床全得聽他們的,你下是朕的?就是這宮裏頭,他們都規定朕什麼地方可以去,什麼地方不可以去,這下到底是誰的?”
穀大用見正德暴跳如雷,也不敢再刺激他了,他畏畏縮縮地道:“皇上息怒,他們上奏折也不是一次兩次了,您封還了也就是了,莫要傷了自己身子”。
正德擦了一把淚痕,從桌上拴起那張奏折,慘笑道:“封還?這次是內閣三公、六部九卿、文武百官逼宮來了,你要朕怎麼辦?”
門外劉謹等人早就悄悄候在那兒,聽到此處終於相信楊淩滿朝文武試圖將他們全部斬的話是真地,自己受那些管事太監地吹捧確是中了東廠的奸計了。
此前楊淩與馬永成共乘一轎,秘密進宮,約齊了八虎談及此事,想不到這曆史上氣焰熏的八大權監竟是有賊心沒賊膽,一聽惹了眾怒,反嚇得麻了爪,這兩任憑那些管事太監的花亂墜,都不敢鼓動正德出宮了,隻盼著朝臣們能放他們一馬。
如今聽連三公和六部九卿都出頭了,就算他們沒文化,也知道事態之嚴重,幾個人跟頭把勢地爬進來,按照楊淩所教地法子又是哭又是叫,從正德吃奶的時候侍候他拉屎撒尿直到為了哄他開心如何殫心竭慮。
一個個地聲淚俱下,如杜鵑啼血,真是聞者傷心聽者淚,正德皇帝也顧不上思考他們怎麼得了訊趕來,聽得隻是傷心大哭:眼前這些人可是除了先皇,他感情上最親近的人,那些大臣把他們地青麵獠牙如同鬼怪,讓這少年子如何肯信?
楊淩悄立在外邊,低聲對苗逵道:“人都控製住了?”
苗逵點了點頭,道:“楊大人放心,從現在起,皇上身邊的人我都安排了禦馬監的親信盯著,誰也別想和他們接近,不過……如果皇上還是拿不定主意怎麼辦?我們既然動了手,再偃旗息鼓必然要引起他們注意”。
楊淩輕輕歎息一聲道:“皇上年幼滿朝文武治理江山,要他冒著百官請辭的危險為我撐腰,確實難為了他”。
他唇邊浮起淡淡笑意道:“不過……楊某也是早就在官場待過的人,大的官場和的官場除了權力大也沒有甚麼不同,他們可以請辭,皇上可以不允。”
楊淩想著十年苦讀的學子們進京趕考的情形,想起嚴嵩為進考場磕頭如搗蒜的模樣,嘴邊噙著絲冷意道:“功名利祿來之不易,我看順水推舟留下來繼續做官的人絕對是大多數,再稍加攏絡,隻要攏住了這些具體辦事的人,幾位尚書、幾位學士,想走,就讓他們走吧”。
此時劉瑾見皇上隻顧大哭,可是也是一副毫無辦法為他們撐腰的模樣,忽然擦擦眼淚道:“皇上,您在宮裏的事,外臣怎麼知道的那麼詳細呢?這都是司禮監、東廠和錦衣衛在背後撐腰啊,他們本該是您的耳目,可是卻反過來做了外臣的探子,把您的事全都告訴給他們知道,煽動言官難為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