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芳又打開一個盒子,盒蓋一掀,隻聽嗡地一聲,一件小東西從裏邊呼地一下飛了出來,在殿裏胡亂轉了兩圈了,一聲鳴叫飛出殿門去了。
正德皇帝瞧的目瞪口呆,他大驚小怪地笑道:“這是何物,是鳥兒麼?怎地飛走了?”
楊淩見這麼尋常的東西正德皇帝都沒見過,瞧著還真是可憐。不過想想曾經有都市的孩子到了鄉下,居然不認的玉米苗,還奇怪這種雜草為什麼長得那麼整齊,那麼這位皇子不認得這些東西也就不足為怪了。
楊淩笑道:“皇上,這東西叫蟬,又叫知了,因為它的叫聲象是‘知了’二字,這東西餐風飲露,以樹汁為食”。
焦芳雖是一身的學問,可是自古人都以為蟬是喝露水長大的,還有人專門賦詩讚美蟬的高潔,吸取樹汁他也是頭一次聽說,不禁看了楊淩一眼,隨即對皇上附和道:“楊大人說的對,河南一地這些年不是旱就是澇,地裏都不長糧食,連鳥兒都快餓死了,隻有這種不需要吃東西的活物兒才能活得下去”。
正德聽了不敢置信地道:“河南地方如此貧瘠麼,那兒所產的寶物,就是......。就是這蠍子、知了、錢串子麼?可憐!好生可憐”。
焦芳趁機跪倒道:“皇上慈悲,先帝和皇上治下,本來是國泰民安,百姓安居樂業的,奈何河南連著幾年天災不斷,所以百姓日子過得甚是貧苦,雖然還沒有易子而食的慘聞,但許多百姓已三餐難斷。臣前兩日遇到幾個逃難出來的鄉親,才知故鄉災情之重。
臣雖是河南人,同樣也是皇上的臣子,所以不敢誇張此事驚聳聖聽,同時也不敢知情不報欺瞞皇上,所以冒昧上奏天聽,請皇上為河南的百姓作主”。
正德這才明白他的意思,他又瞧了瞧那桌上的盒子,失笑道:“焦侍郎好手段,罷了,朕就準了你們這些河南藉臣子的折子,免了河南的錢糧。既然給了恩德,要免就多免些,朕就免......河南五年的賦稅,我看如何?”
焦芳一聽大喜若狂,他噗嗵一聲跪倒在地,把頭磕的咚咚直響,連呼皇上聖明,那讚美的詞語滔滔不絕如同洪水泛濫,連正德聽了都覺得吃不消,他捂著嘴兒哈哈笑道:“罷了罷了,你且下去吧,一會兒午朝時朕下旨就是了”。
正德轉眼瞧見楊淩笑吟吟地站在一旁,不禁含笑裝怒地瞪了他一眼,說道:“你莫得意,今日朕本來以為有希罕物兒玩呢,卻是大失所望,這件事著落在你身上,三日之內,你要尋件好玩的事兒給朕做做”。
楊淩笑嘻嘻地應了聲是,陪著吏部侍郎焦芳磕頭謝恩,一同退出了大殿。焦芳拉著楊淩的手連連道謝,興奮的語無倫次。
楊淩聽他說河南人氏必對他此番義舉感恩戴德,不禁笑道:“這也未必呢,朝中大臣多對下官有所誤解,恐怕......就連同為河南藉的楊芳、王鏊兩位大人對我也視如敵寇呢”。
焦芳一擺手不屑地道:“莫理他們,百姓隻認得誰給他們飯吃,誰讓他們活命,至於那班知禮不知行的書蠹,莫去理會”。
焦芳是天順八年進士。弘治初年移霍州知府,擢四川提學副使,調湖廣。不久,又遷南京右通政,後又遷禮部右侍郎,直至坐到吏部侍郎的位置。
他為了顯示自己的才華,常常上書奏事,針對朝廷和地方的事情提出自已的見解,希望能引起弘治帝的重視,能夠重用他。
可惜那時官員多少都有些地域情節,他先後任職的禮部、吏部,尚書王瓊、馬文生二人雖對朝廷忠心耿耿,但是私德上也不能做到盡善盡美,焦芳的奏折常被他們壓下不報,這些官員大多是南方人,所以焦芳對南方官員極為仇視。
如今朝中除了大學士劉健,柄權的人大多是浙江、湖南、江西一帶的才子,所以這朝中他能看得上眼的官兒也就沒有幾個了。
楊淩來自雞鳴,是北方同鄉,又是天子近臣,而且剛剛慨然幫了他的大忙,使他能對家鄉父老有所交待,焦芳心中自然感激涕零。
聽楊淩說他受朝臣岐視,焦芳想起自已所受的排擠,不免起了同仇敵愾之心,當下拱手道:“楊大人今日善舉,救活河南百姓數十萬,今後大人若有所遣,隻須知會一聲,老夫但能力所能及,無有不允”。
楊淩笑了笑,向他謝了一聲,拱手恭送這位大人離開了。他現在隻想在有限的生命裏盡可能活的開心一些,能做好事時就順道做一些,雖然機緣別人一輩子求也求不到,他卻沒有什麼大誌,所以這位中組部副部長的話全沒往心裏去。
午朝散後,正德鬆了口氣,他回到乾清宮散了儀仗,一邊吃著零食,一邊叫小太監去把馬永成幾個人喚來,再尋些新鮮花樣解悶兒,這時外邊有人揚聲道:“武英殿大學士劉健、謹身殿大學士李東陽、華蓋殿大學士謝遷求見皇上。”
正德皇帝啊了一聲,慌慌張張的趕緊一掀簾子,把蜜餞盒子塞了進去。上一次他沒有在意,接見劉健時桌上擺了一盒幹果,被劉健看見了頓時慷慨陳詞一番,責備皇上不注重龍體,胡亂進食、不按時辰進食,弄的正德道了歉發誓以後不再亂吃東西,劉健這才罷休,今兒若被他們看到,三個大學士一齊開口,那還能活麼?
正德藏好了蜜餞盒子,才端然坐好,說道:“請三位大學士進殿”。
殿門外三個老頭兒應聲走進殿來。這三位大學士今日聯袂趕來,為的是一件大事。新君繼位,六宮無主,雖說皇帝年紀不大,可是這事兒也得盡快安排了。
當然,納後的事正德自已是做不了主的,他們前來,也隻是禮節上征求皇帝的同意,隻要他一點頭,自然有人全程操辦,皇帝隻要等著進洞房就行了。